王不岁用力点头,肥胖脸颊因激动涨得通红,语气异常坚定:“当然可以!说到底,蒲南峰不过仗着垄断浙江蚕丝而已!若殿下给予草民资金支持,让我去富饶的湖广地区大量收购蚕丝,同样能制作优质丝绸,甚至还能压下价格!只是之前草民势单力薄,又没可靠靠山,所以不敢轻易动手罢了!”
“那你打算用什么抵押这笔贷款呢?”朱允熥目光锐利盯着王不岁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表情。
“用……用我家里的一套宅子抵押!就在应天城内,位置还算不错!不知……可否?”王不岁小心翼翼说道,生怕抵押物不满足年轻皇孙要求。
“去找户部侍郎杨士奇办理相关手续吧。”朱允熥挥手,示意王不岁可以退下。
扶持一批新商人,并非最根本的恩惠,毕竟扶持起来的人可能占据蒲南峰位置,继续垄断市场,损害百姓利益。
真正长久惠及商人的,是银行提供的低利率贷款!如此,更多中小商人能获发展机会,市场呈现百花齐放、良性竞争局面!
而朱允熥,随时能通过调整银行贷款政策,打倒被扶持的商人,重新洗牌!这才是户部和银行真正的权威手段——宏观调控!
远在杭州的蒲南峰病了,脸色煞白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冰冷湿布,嘴里不停发出痛苦哀嚎。看着床边琳琅满目的饭菜,他却觉得如同嚼蜡,一口都咽不下。
“哎呀……”蒲南峰又发出一声痛苦呻吟,身体蜷缩成一团。
站在床边的郭磊,心中也如压了巨石般沉重。他看着病榻上虚弱的蒲南峰,语气带着凄切与鼓励:“蒲兄,你可是我们这群人的顶梁柱啊!万万不可轻易认输!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定能渡过难关!”
“认输?”蒲南峰闻言,虚弱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笑话!我蒲南峰纵横江南商场数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我只是……只是小看了朝廷的决心和手段罢了!我还有本钱,还有人脉,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能东山再起!”
他语气虽虚弱,但字里行间透着不甘与强烈求胜欲望。
他挣扎着看向站在一旁的管事唐杰,虚弱问道:“让你们准备的那批丝绸,都送来了吗?”
唐杰连忙点头,恭敬回答:“老爷放心,已加紧催促,再有十天左右,就能全部运到应天。”
“好!”蒲南峰闻言,眼中闪过阴狠光芒,咬牙说道:“货一到,你立刻亲自押送,务必尽快送到应天!我要亲自去会会那些人,我要和他们……玩到底!”
站在角落里一直默默无言的沈南,看着蒲南峰输不起的模样,心中满是忧虑。他真的能是朝廷的对手吗?他真的能凭一己之力,对抗拥有无上权力的庞大帝国吗?沈南心中充满深深怀疑。
十天后,唐杰亲自押运着一辆又一辆装满上等丝绸的马车,缓缓进入繁华的应天城。
这批数量庞大的丝绸一进入应天,便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无数涟漪,应天城内各大丝绸商人立刻闻风而动。
他们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纷纷涌上前,热情向唐杰打招呼,极尽恭维赞美之词:“哎哟!这不是唐先生吗?您可算是来了!快快快,我们早就备下上等酒菜,就等您大驾光临呢!”
“唐先生,这次带来的这批货,您可一定要多匀给我一些啊!我都等好久了!”
应天城乃天子脚下,在朱元璋严厉管控下,绝没人敢在此玩弄“改稻为桑”的把戏,以损害农业发展丝绸业。
因此,应天城每年出产丝绸数量极少,绝大部分只能依赖从富庶的浙江地区长途运输而来。
这些应天商人,正是看准这点,低价从唐杰手中购入丝绸,再高价贩卖出去,从中牟取暴利。
面对众星捧月的场面,唐杰仿佛找回往日自尊骄傲,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笑容,摆摆手,故作大方说道:“好说好说!各位都是老主顾了,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众人簇拥唐杰来到应天城内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一行人宾主落座,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位看似颇有资历的商人,小心翼翼向唐杰询问:“不知唐先生,这次带来的这批上等丝绸,打算以什么价格出售呢?”
唐杰放下手中酒杯,脸上带着傲慢神色,缓缓说道:“二十两银子一匹!而且……只收现银,不收新币!”
“二十两银子?!还不收新币?!”那位为首的商人闻言,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铁青指着唐杰,怒声质问:“唐先生,你莫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此话怎讲?”唐杰却如老僧入定般,稳稳坐在椅子上,面无惧色。
“现如今陛下圣旨昭昭,应天城内必须统一使用新发行的宝钞,严禁使用金银交易!不说你这二十两银子的价格贵得离谱,单凭你这不“不收新币这一条,我们就断然无法接受!”那位商人义愤填膺地说道,周围的其他商人也纷纷点头附和,显然对唐杰的开价和交易条件极为不满。
“不接受?不接受你们可以不买啊!”唐杰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语气轻蔑地说道:“我是个本本分分的商人,不是什么拦路抢劫的土匪,我可没有横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求着你们非买不可吧?”
“你……”那位商人被唐杰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更加难看。
唐杰正是准确地抓住了这些应天商人的命脉——他们无法直接从浙江低价收购到大量的优质丝绸,只能依赖蒲南峰的供货。因此,即便他的价格高昂,条件苛刻,这些商人为了维持自己的生意,最终也只能忍气吞声,乖乖就范。他正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在应天城内如此嚣张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