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雪粒子撞在窗棂上!
屋内煤油灯摇曳的光晕里,却是浮动着暧昧的暖意。
石楠花般酸涩又热烈的气息漫过每寸角落,仿佛将春日的情潮提前引到了这间土坯房里。
陈大山轻拥着赵慧兰,目光怜惜:“媳妇儿,其实我忍忍也就过去了,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赵慧兰滚烫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在被角里发颤:“说啥胡话呢?”
她手指绞着被面的线头,半天才憋出后半句:“咱俩早就是正经夫妻了,咋能老让你憋着?”
“若不是你老说我身子弱……”
话音未落,她突然仰起脸,小虎牙在灯光下闪了闪:“那个城里来的姑娘,对你可是上心得很,跟我唠了半天,问的全是你的事儿……”
“冤枉啊,媳妇儿!”陈大山慌忙举起双手,“统共就见过两回,话都没说过几句……”
赵慧兰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见过两回就对你这么上心,那要是处久了还得了?”
见她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陈大山急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他刚准备继续解释,便看到了她眼里的狡黠,还有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陈大山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挠向她腰间痒痒肉:“好啊,你现在都学会耍我了是吧?”
嬉闹声惊得窗棂上的冰棱都跟着颤,赵慧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求饶声混着咳嗽。
陈大山怕她冻着,赶紧裹紧棉被将人圈住。
“你这么怕痒,以后只怕……只怕……”陈大山突然沉下脸来。
赵慧兰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咋啦?难不成怕痒也是啥毛病?我打小就……”
“那倒不是!”陈大山绷着脸摇摇头,突然伸手刮了刮她鼻尖:“只是……我以后还要养(痒)你一辈子,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赵慧兰愣了一下才听懂这个谐音梗,噗嗤一下笑出声的同时,小手又熟练地在陈大山胳膊上掐了一下。
嘶……
陈大山夸张的“惨叫”,脸上的笑容却是格外畅快。
曾经那个总低着头的怯生生的小媳妇,如今终于会红着脸说俏皮话,会笑着闹着撒娇,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开朗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陈大山说起了正事:“我打算明天就去看看我姐,可能要在那边住上两晚再回来,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赵慧兰当即点头答应:“嗯,有跃进叔和有财叔他们帮忙,拥军哥他们也都是会来事儿的,我应付得来!”
此刻,她已经再次把脑袋埋在了陈大山胸口!
所以她没发现,陈大山说话的时候,眼里闪动着的幽暗光芒。
姐姐家是肯定会去的!
于此同时,他还要去一趟县城!
郑鲲鹏,你很快就会知道,惹怒我这个山里的泥腿子,会是什么后果了!
短暂的沉默,使得赵慧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陈大山连忙收敛情绪,笑着问道:“对了,杨雅琴走的时候,跟你说的那话是啥意思?你答应她啥事儿了?”
赵慧兰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即轻笑着翻了个身,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是我跟她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嘿!
你俩才认识那么一会儿,就有连我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陈大山好笑地摇了摇头,缓缓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他又一次加大了训练强度。
顺着屋后的山坡一路到顶再下来,足足跑了五公里。
他在高低不平的山林间穿梭跳跃,动作敏捷得如同山间的野鹿。
对着山壁练习侧踢,积雪和冰渣子簌簌掉落,惊得林间飞鸟扑棱棱四散而逃。
训练结束,陈大山抹去额头的汗水,摸着自己手臂上渐渐隆起的肌肉,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他比起之前,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焕然一新。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力量感,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透着一股子自信与坚毅。
他进屋时,赵慧兰已经做好了早饭。
吃完饭,两人又把屋子里仔细收拾了一遍,陈大山这才拿上前天就买好的东西,出发前往寒岭村。
山路蜿蜒着盘上陡峭的山脊,唯有攥紧路边结满冰棱的树木,才能稳住身形,一步步地朝前挪动。
中途有个名叫叹气沟的地方,更是在山崖上硬生生开凿出来的数百步石阶,厚实的积雪下面的台阶早已冻成了镜面。
三十多里路,陈大山愣是顶着寒风跋涉了五六个钟头。
直到暮色降临,他才望见寒岭村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
脚下的冰渣子踩得咔嚓作响,自然也就引来了几个村民的目光。
不过他们也就只是淡淡地瞥了陈大山一眼,便皱着眉头看向了别处。
别说是打招呼了,连多余的表情都没给他一个。
直到他走远,那些人才刻意拔高声音议论了起来:“他咋又来了?”
“庆丰摊上这么个小舅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可不是嘛,别人家的小舅子都是给姐姐撑腰的,他倒好,净会来占便宜!”
“因为贴补娘家的事儿,庆丰两口子都不知道吵了多少回了……”
听到这些村民故意说给他听的这番话,陈大山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长姐如母!
从小到大,陈桂花为了他这个弟弟,不知道吃了过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忍饥挨饿受冻更是常态!
嫁给曹庆丰之后,她明知道婆家不好说话,为了陈大山能够多吃一口饱饭,依然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咬牙贴补。
她犯的是跟前世的陈大山一样的错误!
总觉得只要多送一点,李新鼎他们总还是要给陈大山一点的!
可结果就是,她送回去的东西是一点都没落到陈大山手里,婆家这边对她的嫌弃却依然是与日俱增。
感受到村民们对自己的厌恶,陈大山不用想就能猜到,陈桂花在这村里过的究竟是啥样的日子。
可前世的他,却是直到参军入伍好几年之后才渐渐醒悟,才开始往姐姐家里寄东西。
这一世,决不能让姐姐再受那种委屈了!
陈大山心里暗暗发誓,加快脚步朝着陈桂花家走去。
曹庆丰家的房子,在路边小山坡下面。
陈大山刚到屋后,便听到前方传来了甩盆砸碗的声音:“陈桂花,我晌午就叫你洗衣裳,这会儿日头都快落山了,你竟然还动都还没动?”
“难不成你还打算留着,给我这个老太婆来洗?”
曹庆丰的母亲刘老太太正操着搓衣板,在屋外装满脏衣服的木盆里敲得哐哐作响。
寒冬腊月,盆里的衣服已经冻得邦硬,里面的水也结了冰,被搓衣板砸得碎屑四溅。
系着褪色围裙的陈桂花从厨房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
“娘,我是打算先把饭做出来,再趁着灶膛里的火头烧点热水出来洗,节省点柴火……”
老太婆将搓衣板重重掼在地上,“陈桂花,你还真金贵啊!”
“洗个衣裳都得烧热水,你咋不去请个老妈子来替你洗?”
“我家庆丰花那么多钱把你娶回来,还由着你补贴了娘家一回又一回!”
“可你倒好,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喊你洗个衣裳都推三阻四……”
看到姐姐陈桂花小心翼翼地低头挨骂的模样,快步走到屋旁的陈大山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眼眶也是瞬间一片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