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嬷嬷回宫复命,温若初和沈惊澜在她面前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雍国皇后。
皇后五十多岁,一身华服在身,端在床榻里,眼底满是疲惫,腰板却挺得直,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
听完刁嬷嬷的话后,不屑地轻哼一声。
沈惊澜和温若初不仅没答应站队太子,还想拿她的东西去孝敬柳妃。
“看来大虞把沈惊澜养得不错,连本宫的面子都敢拂了,给脸不要脸!”
“既然他们不识好歹,一个无权无势的归国质子,也帮不上太子什么忙,柳妃可是个心胸狭隘的,他们愿意去送死,由着他们去。”
“老六是柳妃的命根子,病得不明不白,柳妃认定是沈惊澜干的。”
“柳妃那个疯婆子,疯起来都能吃人,不出几日,柳妃会让这位九殿下还有温若初骨头渣滓都不剩。”
她派刁嬷嬷去找沈惊澜示好,并非因为沈惊澜,而是温若初。
温若初坏了沈惊澜的孩子,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拉拢沈惊澜,就是拉拢温若初。
刁嬷嬷满是褶皱的脸上,浮起几分难色。
“九殿下没有母族帮衬,又招陛下厌恶,不足畏惧,死了也就死了,没人在意,只是……温若初是大虞郡主,若是在都城出了事,大虞那边怕是不好交代,要不要提醒柳妃娘娘。”
皇后翘着兰花指,捋了捋鬓边花白的鬓发,不以为意道。
“不过是一个郡主,在都城一板砖下去能砸死五个郡主,怕温若初做什么,况且,那温若初是沈惊澜掳来的,没名没分的,就算温若初真出点什么意外……”
“……一没公文,二没诏书,谁见过大虞郡主?你见过?他见过?”
皇后看好戏似的嗤笑一声。
“反正本宫是没见过,大虞女皇帝找咱们要说法,也不占理,他们大虞的门没关好,还怪咱们雍国的门槛低?”
若初郡主在大虞女皇膝下长大,身上荣宠比皇子皇孙更甚,刁嬷嬷还是有些担心,若初郡主在雍国都城出了事,大虞女皇未必肯愿意坐下来讲理。
柳妃深受陛下宠爱,母族强盛,柳妃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
但温若初到底是不一样,大虞女皇的偏宠在那摆着,若初郡主的含金量又岂是雍国这些郡主可以比的?
皇后娘娘和柳妃之间,说白了是一个窝里斗,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登上那个龙椅,无伤大雅。
可若是真因温若初惹到了大虞,对雍国来说百害无一利。
但皇后不愿意掺和,她一个奴才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希望柳妃娘娘能理清其中的厉害关系,可以对付沈惊澜,但离温若初远些。
柳妃请了宫里御医给沈飞白瞧病,都没瞧出所以然来,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说是沈飞白中了风。
柳妃不相信,之前沈飞白传信回来,说沈惊澜不好对付,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软弱可期,后来就没了消息,再看到就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柳妃记恨沈惊澜,连带沈惊澜身边的所有人,尤其是温若初肚子里的孩子。
沈飞白半死不活,连个后都没有,沈惊澜都快有孩子了。
派人对沈惊澜进行了几次暗杀,派出去的杀手,连灰都没回来。
后来又派人对温若初的肚子下手,派去的人反倒被扭送到衙门说偷盗主家财物,要不是那衙门主审官员是兄长的人,她还得倒喝一壶。
柳妃欲谋害沈惊澜和温若初始终没得机会,于是改变策略,目标对准最近经常去找沈惊澜的范天恩。
范天恩一个都城守卫将军,几日的功夫,接连接到调任,调来调去,调去了一个兵部闲散职位,整日闲职在府,连带范飞叶也空闲下来。
范家手里没了兵权。
范天恩着急忙慌找沈惊澜商议应对之策,急得满嘴起大泡,在这样下去他们范家就完了。
“九殿下,柳妃娘娘已经出手,这该如何是好啊。”
岂止是柳妃对他们下手,就连皇后在背后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些人越是纵着,越是肆无忌惮,越会罔顾法度,放松警惕,不是放任他们不反击。
而是……
还不到时候。
沈惊澜掐算着日子,他给大虞女皇的信到了有些日子了,大虞女皇派来的人这几日快到了。
沈惊澜放下手中狼毫笔,抬手扔进手边笔洗里,墨在清水中晕染开来。
“不急。”
两人说着话,温若初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小厮合力抬着一口大木箱子。
“难怪你们雍国国力衰微,四分五裂,朝廷政令不达。”
温若初惋惜又愤愤地念叨,抬腿踢了一脚地上木箱子。
“养了这么多蠹虫,雍国江山早晚被祸害完。”
“陛下只是近些日子龙体欠安,可能……政务疏忽了一些,没那么不堪。”
旁人说自己国家不好,谁都不爱听,范天恩拉着脸,说着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
注意到搬进来的箱子。
“这是?”
温若初让人掀开箱子盖,随手拿出一本账本。
“我都整理完了,贪墨案,腐败行贿案,买官卖官……”
“近十年时间,大案不下百起,涉及银钱流水数亿两,相当于你们雍国三年税收,牵涉官员从都城到地方三千多人,就这些还只是统计了拿大头的,小卡拉米都没算。”
其中包括那日刁嬷嬷所说的和硕亲王受到牵连的那桩贪墨案,案件背后最终受益人正是柳妃兄长——柳正平。
柳家是百年世家,如参天大树一般扎根雍国都城,根系发达,就算是皇权也一时难以撼动。
这还只是一家。
温若初坐到软凳上,摇头叹气。
“这些案子,若是放在大虞,估摸着从开春开始砍头,能砍到秋收。”
温若初本以为能享受一段日子躺平生活,谁曾想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牛马,穿了过来还要给沈惊澜当牛马。
搬到这座院子的第三天,沈惊澜就交给她一箩筐的账本,还有几大箱子的文书,让她整理。
左右闲来无事,整理就整理吧。
越理越心惊,除了雍国国策自身有问题外,雍国老皇帝也是个昏庸无能的,就算书中沈惊澜不逼宫篡位,雍国挺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国所灭。
雍国现在的情况就是奸臣当道,忠臣蒙冤,民不聊生。
雍国需要大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