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王美人惨死宗人府的消息,还没呈递御前就闹得沸沸扬扬。
王美人“死”前留下血书,控诉太子罔顾人伦道义,奸淫宫妃罪行,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
血书最后,述说对老皇帝的爱慕之意,自己是被冤枉的,请求老皇帝严惩太子。
昨晚众目睽睽之下,王美人和沈星驰一起被老皇帝打入宗人府,也不知道是谁传的,昨晚有人在太子行宫瞧见了太子。
被打入宗人府的人,出现在别处潇洒,王美人写下血书,以死明志,惨死宗人府。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父亲护着亲亲生骨肉,枉顾法度正义,弄死一两个人,好像就说得通了。
温若初刚起床就听到王美人“死”在宗人府的消息。
暗暗称叹,王美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能屈能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懂得利用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机会,达到利益最大化。
太子一再作恶,奸淫宫妃,罪魁祸首应该是老皇帝。
王美人的“血书”是温若初改过的,早在和王美人达成协议的时候,王美人就写下了“血书”手稿。
王美人的初版“血书”更犀利一些,内容上也更丰富一些。
王美人不止写了王美人受沈星驰胁迫过程,还写了近二十年受沈星驰侮辱的宫妃名字,十几个宫妃,有活着的,也有死了的,其中包括沈惊澜的母亲寒妃。
温若初把列举宫妃名单的部分划掉了。
到底是皇权父权夫权统治的封建古代,女子名声比命重要,受了欺辱,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错,是受害者,这种事公之于众,必然遭受非议,会对她们造成二次伤害。
她佩服王美人的勇气。
血书中句句不提老皇帝罪行,却又句句扎在老皇帝头上。
王美人留了一线,表明自己对老皇帝的忠心。
王美人遭受屈辱以死明志,传遍都城大街小巷。
老皇帝对沈星驰的处理已经不重要了,就算直接砍了沈星驰人头,也挽不回皇室丑闻。
宗人府禀告老皇帝之后,嫌晦气,一个破草席卷着王美人“尸体”,扔去西郊乱葬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皇家的事,如春风遇野火,传得更快。
温若初听得瞌睡都没了,护送王美人回大虞的人早就安排好了,这个时辰,王美人大概已经出了都城。
洗漱过后,问秋菊。
“王爷呢?”一大早就没看见人。
“天还没亮姑爷就和范将军出去了。姑爷说让您先用早膳不用等他。”
秋菊一口一个姑爷叫得顺嘴,刚到这边的时候,也叫王爷来着,是王爷让他们这些从苍兰苑来的下人叫他姑爷,还给他们包了红封。
时间长就顺口了。
顿了顿,秋菊想起想起什么似的。
“还从书房搬走了一口紫檀木箱子。”
紫檀木箱子?
温若初了然,书房紫檀木箱子里装的是沈星驰贪赃枉法,买官卖官的案卷文书,以及往来银钱账本。
王美人的血书还没搞定,又来一波更大的,老皇帝有的忙了。
老皇帝焦头烂额,急得咳嗽加重了不少,几年没上早朝愣是被御史台的人烦得不行,硬生生把他抬到朝堂上。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堆案件文书账本,桩桩件件都能要了沈星驰的命。
一个两个的都要弹劾太子,说沈星驰德不配位,要求严惩。
原本都风平浪静的,怎么突然之间就钻出来这么多的证据?
背后一定有人操纵。
王美人的事,本想让宗人府得到一份口供,帮沈星驰挽回名声,然后悄悄处理了那个荡妇。
谁知道宗人府那些没用的酒囊饭袋,办事拖泥带水,口供没拿到,人死了不说,还弄出了一个什么“血书”。
大虞使臣如今住在都城……
老皇帝眉心紧蹙,面色疲惫,长长叹了一口气。
还让人家多留两日,这下好了,家丑遮不住了。
按下葫芦浮起瓢,朝堂上又起纷争。
昨晚沈星驰和那个荡妇丑事被摊在明面上,就能看出来,沈星驰得罪了人,这个人一口气都不让人喘,步步紧逼,想置沈星驰于死地。
沈星驰是他的嫡子。
会是谁想要沈星驰的命?
好不容易撑过早朝,老皇帝眉心紧蹙,面色苍白,咳嗽不止,吃了一颗鸡蛋黄大小的丹药才稍有好转。
李公公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的早膳,又添了几样清粥,和爽口的小菜。
“陛下,该用早膳了。”
老皇帝疲惫地叹了口气,刚坐下,门外吵吵嚷嚷的。
李公公朝门外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臣妾有要事求见。”是柳妃的声音。
“让柳妃进来吧。”老皇帝道。
柳妃一进屋,扑通一下跪到老皇帝面前,哭哭啼啼道。
“陛下,您可得替妾身做主啊,知意是妾身的侄子,昨天就因为知意驾马车从西正门回府,被荣王殿下打得不成样子,骨头都断了,妾身看着心疼。”
“六殿下还病着,妾身的侄子又惨遭荣王殿下毒手,怎么就和妾身过意不去呢?”
老皇帝本就烦得不行,本以为柳妃知情解意,能顺顺心,谁知道柳妃也是来添堵的。
御史台拿出的那些有关太子罪证,其中有一些还有柳妃兄长柳正平的事。
老皇帝横了柳妃好几眼,柳妃光顾着哭诉,没瞧见老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还跪在地板上,哭哭啼啼抹眼泪。
“妾身兄长不知道多重视知意,知意这个样子,妾身该如何跟九泉之下父母……”交代。
一句话没哭诉完,老皇帝重重摔下筷子,脸色冷得像结着一层冰。
“你是沈家儿媳,和柳家交代什么,飞白被你养成那个样子,也没见你哭得如此伤心,朕的江山都不如你柳家?”
柳妃吓得脸色惨白,一脸惊恐摇头。
“不……不是的,陛下,妾身更心疼六殿下,只是方才瞧见知意手骨骇人,妾身胆子又小,着实被吓到了。”
柳妃能和老皇帝的糟糠之妻抗衡二十几年,除了强而有力的娘家,很会拿捏老皇帝的心思。
她心里清楚老皇帝需要柳家,也忌惮柳家。
很少在老皇帝面前提娘家立了多少功勋。
偶尔不下心提及,总是会在适当时机撒娇扮弱,弱化自己和柳家。
并且这招屡试不爽。
老皇帝面色缓了缓。
“知意是好孩子,就是有时候跋扈了些,我朝需要栋梁之才,朕不忍知意这样的后生走上歪路,被埋没,让柳正平休沐几日,好生教导知意。”
一番话说得极为熨贴,挑不出一点错处。
明着是看中柳知意,让柳正平教导,实际上就是停了柳正平的职。
柳妃好歹是世家培养长大的贵女,揣摩帝心多年,这点暗示还是能听懂的。
柳妃脸色又白了几分,不敢多说话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晌午用饭的时候,柳正平被老皇帝强行休沐教导子女的事就传到了荣王府。
温若初吩咐厨房多做两个菜,熬过了孕早期,胃口大增。
也不知是吃多了,还是怎么么回事,肚子有些不舒服。
躺靠在摇椅里,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消化食,沈惊澜过来给她添了羊绒毯子。
温若初抬眼看向沈惊澜。
“古叔不是回来了,让古叔帮我切切脉吧?”
服侍丫鬟和懂些拳脚的侍从配备上了,还需要一个大夫,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
古叔是沈惊澜的人,可能有点隔心,但她肚子里怀的是沈惊澜的孩子,古叔总不至于害她。
沈惊澜眸色顿了顿,暗暗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秋菊把古叔请了进来。
温若初伸出白皙纤细手腕。
“劳烦古叔了。”
“王妃客气。”
古叔把一条纱巾垫在温若初手腕上,食指和中指指腹搭在纱巾隔着的手腕上。
沈惊澜坐在一边,端着空了的茶盏,眼睛时不时瞄向这边,他的连呼吸都不觉变轻了。
几息后,古叔起身,“王妃胎像平稳,两位小公子身强体壮,就是王妃有些脾胃失和,简单调理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