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残目泛起菌斑时,地缝中涌出的灰烬正蚕食天光。那些荧绿的尘粒附着在吴刚裸露的齿轮上,金属表面迅速暴长出苔藓状的菌毯,将吉巫的残袍与半截青铜悬棺黏连成腐殖质团块。她挣扎的刹那,棺盖突然弹开,内层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巫祝将星砂填入女童颅腔的残像——镜中渗出的黏液滴落现实,竟在地面蚀出蛛网状的命纹。
“是烬蛾。”吴刚扯断肩甲锈蚀的铆钉,金属碎屑洒向菌毯。碎屑触及尘粒的瞬间,整片废墟突然抽搐,岩壁上凸起数百个瘤状脓包,每个脓包裂开的缝隙中都飞出带磷粉的灰蛾。蛾群掠过吉巫的断尾时,冰晶蜈蚣的残肢突然异变,节肢刺入岩缝的刹那,地底传来菌丝生长的簌簌声,青铜色的菌株破土而出,将三人昨日的伤口改造成新鲜的溃疡。
魔巢深处传来骨骼融化的黏腻响动。三人坠入由菌丝与腐尸绞合的甬道,四壁渗出荧绿的脓液,液体触及吴刚的断腿时,竟凝成带倒刺的青铜脉管,管壁内漂浮着吉巫被菌丝寄生脊椎的十八种姿态。修隐的黑刃劈开脉管,刀刃吸收的菌毒却使耳道内暴长出伞状真菌,将巫祝的讥讽直接种植在脑髓褶皱间:“你们的挣扎,不过是我培育的菌落。”
甬道尽头升起青铜菌塔。塔身表面布满跳动的孢囊,每个囊体都鼓动着三人被菌毒侵蚀的记忆残片:修隐剜目时星砂混着菌丝逆流、吉巫的蛊虫在孢粉中爆成浆雾、吴刚的齿轮被菌毯熔成锈渣。塔顶突然裂开竖瞳状孔洞,洞内伸出半具巫祝的菌丝躯干——他的右眼流淌着修隐同源的星砂脓液,左臂缠绕着青铜菌株,胸腔内嵌着吴刚被腐蚀的机械心脏。
吉巫的蛊虫残躯在此刻爆裂。蜈蚣碎片刺入孢囊裂缝,毒腺喷出的冰雾使菌塔表面泛起霜斑。修隐跃上塔檐,黑刃刺入菌丝躯干的刹那,脓液能量与星砂对撞——残目彻底化为浑浊的菌核,将他拖入魔巢幻境:
地底冰棺的裂缝中伸出女童的菌丝手掌,每根指尖都缠绕着青铜脉管;巫祝的真魂从脓液中浮出,正将星砂注入吴刚锈穿的齿轮;而他自己跪在菌塔底层,用刀刃剖开吉巫的腹腔,取出跳动的蛊虫母体塞入女童空洞的眼眶。
现实中的魔巢开始坍缩。青铜菌株熔成胶质脓浆,在空中凝成带刺的茧网。吴刚的胸腔被三根菌丝贯穿,钉入茧网中央的腐败节点;吉巫的脊骨裸露着菌斑侵蚀的孔洞,蛊虫精血顺着脓液渗入脉管,将半片茧网染成腥绿;修隐的菌核右目在此刻爆裂,星砂混着脓浆凝成逆生箭矢,射穿菌塔深处浮出的巫祝实体。
实体溃散的腐臭中,三人坠入魔巢底层的无光菌渊。渊底堆满冰棺的菌丝拓印,每道纹路都记录着巫祝篡改的命轨。渊壁中央悬浮着青铜茧囊的终极形态——囊体裂纹中伸出女童的菌丝长发,发梢缠绕的脉管正将三人的魂魄拽向囊心。
“此渊该寂了。”巫祝的声音从茧囊内部渗出。他的左半身由菌丝凝成,右臂缠绕着青铜脉管,胸腔内嵌着吴刚的机械菌囊,下肢则与吉巫的蛊虫残躯共生。十万条菌丝突然收束,将三人嘶吼的记忆锻造成带刃的孢粉,扣住他们的咽喉拖向茧囊裂隙。
修隐的黑刃在此刻腐化。星砂顺脓浆逆流,在掌心凝成半枚女童的菌斑瞳孔;吉巫撕开溃烂的腹腔,母虫残躯喷出最后一口蚀雾;吴刚的机械菌囊超频震颤,过载的波动凝成实体化的菌刃。三种能量对撞的刹那,无光菌渊的核心裂开一线真实——
强光中浮现雪山祭坛的菌毒本源。冰棺内蠕动的从来不是女童,而是巫祝用菌丝伪造的魂胚;那些轮回、痛楚与星砂,不过是菌渊消化血肉的酶液。当光芒消散,魔巢化为腥臭的泥沼,修隐的耳道淌着晶化的菌株,吉巫的脊骨间蠕动着蜈蚣的残响,吴刚的机械残躯只剩菌囊在空转。
千里外的雪山裂缝中,冰棺渗出的不再是星砂,而是凝固的青铜菌斑——斑纹倒映着地渊深处,某具被菌丝蛀空的巫祝陶偶,正从眼眶中缓缓爬出一只荧绿的烬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