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残目渗出血雾时,海面裂开的漩涡正吞噬天光。暗红色的浪涌舔舐着吴刚裸露的齿轮,金属表面迅速增生出珊瑚状的锈蚀物,将吉巫的残袍缠在漂浮的青铜浮礁上。她挣扎的刹那,礁石突然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鳞片刻痕——每片鳞都拓印着三人轮回中未被选择的另一种可能:修隐的刀刃在刺入巫祝咽喉前偏移半寸、吴刚的机械臂卡在熔炉齿轮间、吉巫的蛊虫母体在脊椎内提前羽化。
“是烬蚀。”吴刚扯断肋间锈死的齿轮,金属碎屑洒向漩涡。碎屑触及海水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沸腾,浪尖凝条带刺的触须,末梢粘连的鳞婴张口喷出混着骨渣的酸雨。雨滴触及吉巫的断尾时,冰晶蜈蚣的残躯突然暴长,节肢刺入礁石的刹那,海底传来螺号轰鸣,声波将三人昨日的伤口震裂成新鲜的溃烂。
烬海深处传来骨骼摩擦的锐响。三人坠入由鲸骨与青铜绞合的螺旋甬道,腔壁渗出荧绿的腐蚀液,液体触及吴刚的断腿截面时,竟凝成带刃的青铜鱼骨,骨刺末梢垂挂着吉巫被抽魂时的七十二种表情浮雕。修隐的黑刃劈断鱼骨,刀刃吸收的蚀液却使耳膜内暴长出藤壶状的增生组织,将巫祝的低语直接灌入颅腔:“你们的血,不过是烬海的饵料。”
甬道尽头升起青铜鲸骸祭坛。骸骨表面嵌满跳动的鳞核,每颗核体都泵动着三人被腐蚀的记忆残片:修隐右眼的星砂逆流灼穿喉管、吉巫的蛊虫在鳞毒中爆成浆液、吴刚的齿轮被蚀液熔成铁渣。最大那根鲸骨突然断裂,骨茬凝成实体化的鳞爪,抓住吴刚的机械残躯砸向祭坛——金属碰撞的震颤中,骨缝伸出半具巫祝的珊瑚喉骨,腮裂间将三人逃亡的喘息倒放成索命咒文。
吉巫的蛊虫残躯在此刻异变。蜈蚣口器咬穿鲸骨裂缝,毒腺喷出的冰雾使鳞核表面泛起盐霜。修隐跃上祭坛,黑刃刺入喉骨的刹那,蚀液能量与星砂对撞——残目彻底化为浑浊的珍珠,将他拖入烬海幻境:
海底冰棺的裂隙中伸出女童的珊瑚手掌,每根指节都缠绕着三人的绝望;巫祝的真魂从蚀液中钻出,正将修隐的星砂填入鲸骨髓腔;而他自己跪在祭坛边缘,用刀刃剜出吉巫的腮腺编织成鳞毒的载体。
现实中的烬海开始坍缩。青铜鲸骸熔成液态金属,在空中凝成带刺的鳞网。吴刚的胸腔被三根骨刺贯穿,钉入鳞网中央的腐蚀节点;吉巫的喉骨裸露着鳞片割裂的伤口,蛊虫精血顺着腮腺渗入海水,将半片鳞网染成黑紫;修隐的浑浊右目在此刻爆裂,星砂混着蚀液凝成逆流箭矢,射穿鲸骨深处浮出的巫祝实体。
实体溃散的尖啸中,三人坠入烬海底层的无光渊隙。渊底堆满冰棺的鳞片拓印,每道纹路都记录着巫祝篡改的命轨。渊壁中央悬浮着青铜螺壳的终极形态——壳面裂纹中伸出女童的鱼尾,鳞片缠绕的蚀流正将三人的魂魄拽向螺心。
“此海该枯了。”巫祝的声音从螺壳内部荡出。他的左半身由蚀液凝成,右臂缠绕着青铜骨叉,胸腔内嵌着吴刚的机械鱼鳃,下肢则与吉巫的蛊虫残躯共鸣。十万片鳞甲突然收束,将三人嘶吼的记忆锻造成带刃的潮汐,扣住他们的咽喉拖向螺壳裂纹。
修隐的黑刃在此刻崩解。星砂顺蚀流逆涌,在掌心凝成半片女童的鱼鳃;吉巫撕开溃烂的腹腔,母虫残躯喷出最后一口盐雾;吴刚的机械鱼鳃超频震颤,过载的波动凝成实体化的命叉。三种能量对撞的刹那,无光渊隙的核心裂开一线真相——
强光中浮现雪山祭坛的鳞毒本源。冰棺内游动的从来不是女童,而是巫祝用鳞片伪造的魂影;那些星砂、蛊毒与机械,不过是蚀液在三人血肉中投射的虚妄执念。当光芒消散,烬海化为锈蚀的残渣,修隐的耳道淌着晶化的盐粒,吉巫的喉骨间蠕动着蜈蚣的残响,吴刚的机械残躯只剩鱼鳃在空转。
千里外的雪山裂缝中,冰棺渗出的不再是星砂,而是凝固的青铜鳞纹——纹路倒映着深海裂隙,某具被蚀液蛀空的巫祝贝雕,正从壳缝中渗出暗红色的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