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常益心头一紧,脑子迅速盘算起二弟昏迷带来的影响。
祖父请了太医,姜姨娘下毒之事估计隐瞒不住了。随之,他是庶子之事也就连带着被挖掘出来。
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齐常益已经废了,就算他拿回了嫡子的身份又如何?父亲怎么可能立一个病秧子为世子?
姜姨娘这张牌也废了。
她的身份本就有问题,这些年,姜姨娘一直想让他背叛齐国公府。
真是愚蠢!
从姜姨娘把他调换的那刻起,他就成为了齐国公这个位置的最有力的竞争者。既然上天给他这个机会,他自然要好好把握!
虽然齐国公只能传五世,到了他这一辈,国公府就没了传承,但下一辈的事情与他有何干系?
他只要这辈子风风光光!
“真是可惜啊!”齐常益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还没把母亲身后之人全部挖出来,就要把这件事当做投名状,来博取祖父的赏识。”
自打八岁时姜氏找上他,告诉他真正的身世,他便日日担心,有朝一日身份暴露,会被国公府厌弃,不得不装作纨绔,隐藏锋芒,只盼着齐常裕死得早点。届时,木已成舟,即便东窗事发,他也无需担忧。
想到齐常益的病,齐常裕整颗心又放松下来。
毒入肺腑,就算祖父求来太医,也无力回天。
盘算好一切,齐常益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面色如常的走入院中,刻意放大的声音,语气带着慌张:“姜姨娘,不好了,听说二弟在祖父分书房外突然吐血昏迷了,您快去看看!”
姜姨娘闻言,忙跑出门,声音带着哭腔:“儿啊!”
若是让齐国公发现,齐常裕毒入肺腑,一切谋划都完了!
何氏听到动静,也走出院子,急切地看向齐常益:“大哥,我夫君,夫君他……”
齐常益看了眼弟妹的肚子,柔声宽慰道:“祖父派人去请了程院判,你莫要担心。你怀着孩子,莫要忧思过重。程院判的医术,你晓得。”
何氏逐渐安下心来,揉着心口,喘了几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齐常益扶着她进屋,唤来婢女,让她去请府医:“你这般慌乱,我真怕你动了胎气。”
“多谢大哥。”何氏坐下,又觉得自己和外男在一个一间屋内,多多少少有些不合时宜,委婉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好。”齐常益也有事要忙,就坡下驴地离开了。
回了院子,齐常益确认没有人监视后,才唤来心腹:“去林府,让表哥找个理由查封了醉春阁,绝对不能让卞碧琴逃了。”
醉春阁是一所青楼,卞碧琴是醉春楼的老鸨,也是姜氏的密友。
姜氏这张牌没了,卞碧琴就是他查到那件事的最后的机会!
心腹应下,才离府一刻,就有下人来到东院替齐国公传话,要齐常益到书房议事。
齐常益应下:“我衣裳脏了,换身新的就来。”
怕耽搁太久,祖父会起疑,齐常益只用了半盏茶就换上了新衣,准备出门时,又有些不放心,转身回屋,从暗格里取了一份契书藏入袖中。
到书房时,姜姨娘已经被人五花大绑,扣押在一旁。
齐国公怒喝:“跪下!”
齐常益不卑不亢地下跪:“祖父可否告知孙儿,我做了什么错事?”
姜氏哭道:“是娘害了你!”
齐常益瞳孔微缩,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
姜姨娘这么快就招了?
不对,姜姨娘既然是那群人精心培养、潜入国公府的,短时间内不可能这么快招供。
或许有诈!
齐常益故作疑惑地看向姜氏,神情有些怪异:“姜姨娘糊涂了?我的母亲是林氏。你个姨娘,哪有资格自称娘?二弟病了,您失智了?”
说话时,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的布置,在屏风后看见了一双绣着荷花纹的女鞋。
姜氏道:“你连我这个娘都不认了吗!枉我怀胎十月生了你!”
这回,姜氏说了长句,语调都变得急促而尖锐。
齐常益猛地发现问题,姜氏的声音似乎没有这么尖,语气激动时,声音反而有点卡痰。
这个姜氏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一切的主动权就都在他身上了。
齐常益攥紧拳头,额角开始冒出大把大把的冷汗。突然,他一把抓住祖父的裤脚,大声求饶:“祖父,我只是不想失去嫡子之位,我有我的苦衷,求求您饶了我!”
“你果然知道!”齐国公气急,一脚把齐常益蹬在地上,用了狠力。
齐常益疼得面露惧色,俊秀的面容扭作一团。看到疼了多年的孙子这副模样,齐贤有些心疼。
他听了阮眠霜的建议,让梦雪易容成姜氏,诈一诈齐常益。没想到,这结果如此令他失望!
“祖父觉得,当年,仅凭姜姨娘一人,能调换孩子?”齐常益喘着气斜视着上方,看着有些邪佞,“我是早就知道了,可我身上流着国公府的血,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张契书:“祖父,暨阳伯假借卖绸缎,运送并贩卖私盐,暨阳伯的妾室小余氏和姜氏一直有联络,小余氏的姐姐大余氏是漕运总督的妾室,据说是他的远房表妹。这对姐妹来自扬州,据说家道中落父亲病重而亡,才去投奔亲戚。前段时间,与妙妙定亲的孙家,也来了一个这样的表妹,我心存疑惑,就加以调查,才发现,这些年,京中好多人家都出现了从南边来投奔亲戚的表小姐!”
齐国公被一大串消息震懵了,一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纨绔的孙儿居然心思如此缜密,还有不小的人脉,能查到这么多事!二是心惊,居然有这么一股势力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到京中权贵的后宅之中。
不知不觉间,他的怒气已散,对这鸠占鹊巢的孙子多了几分欣赏。
不愧是他精心培养的长孙!
知道齐常益知情不报的那刻,他确实动了废弃这个孙子的念头。
可现在……
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说到底,他们身上都是齐国公府的血脉。
齐常益察觉到祖父的怒气散了,还多了几分欣赏之意,才把话题绕回到最初之事:“我查了当初帮助姜氏调回孩子的奶娘,对方早早去了闽粤一带,没了下落。如此种种,祖父还觉得这只是后宅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