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咬着牙,忍着痛,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检查了装备后。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临时营地的集合点跌跌撞撞地走去。
魔导士营地,史瓦伦少校的指挥营帐。
此刻已是凌晨两点,本该是休整的时间,营帐内却灯火通明。临时征用的大帐篷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续抵达的魔导士们个个面色凝重,或是带着战斗后的疲惫,或是强作镇定,但眼底深处都藏着一丝不安。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劣质咖啡混合的味道。
希尔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努力挺直腰板,尽管侧腹还在隐隐作痛。
她偷偷观察着周围的人,埃里克和哈罗德这两个平时最闹腾的家伙,此刻也难得地安静下来,眉头紧锁。
艾伦队长则站在最前面,背影挺拔,神色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营帐内异常安静,只有帐外风吹动帆布的猎猎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零星枪炮声。
希尔在前线待了快一个月,已经学会了辨别这种气氛——越是平静,往往意味着情况越是严重。
终于,当最后一名魔导士匆匆赶到后,站在简易地图前的史瓦伦少校转过身来,他那张总是带着严肃军人气息的脸上,此刻更是笼罩着一层阴霾。他扫视了一圈帐内的部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紧急情况。”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在一小时前,我方负责夜间巡逻的第四魔导中队,在预定巡逻区域的边缘地带,与一支试图进行渗透侦查的敌方法兰魔导中队意外遭遇。”
帐篷里的空气似乎又凝固了几分。夜间遭遇战,而且是魔导士之间的对抗,凶险程度远超白天。
“双方随即展开了激烈的交火。”史瓦伦少校继续说道,语气沉重,“根据第四中队最后传回的断续通讯判断,他们遭遇的是一支我们此前未掌握番号的敌军精锐魔导中队,装备和战术素养都相当高。”
“最关键的是,第四中队在失去联系前发出的最后警报确认——他们侦测到了敌军后续主力部队正在向我方防线快速移动的迹象!”
这话一出,帐内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敌军主力夜间异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艾伦队长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少校,“炮兵部队呢?还有我们的前线观测员?”
史瓦伦少校的目光与艾伦在空中交汇,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他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第四中队遇袭的区域,恰好是我们前沿观测哨的撤离路线之一。”少校的声音更加低沉,“我们已经尝试联系该区域的观测小组,目前处于失联状态。恐怕……凶多吉少。”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炮兵部队,在失去前线观测员提供精确坐标的情况下,尤其是在夜间,他们无法对移动中的敌军进行有效的火力压制和精确打击。”
艾伦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嗯,可以理解,夜间炮击本来就限制很大,没有眼睛更是寸步难行。”
他略一思索,继续问道,“那么,少校,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掩护地面部队进行战术性后撤,还是尝试救援失联的观测员和第四中队?”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一次普通的演习。
“以目前我们丢失了战场先机,并且情报不明朗的情况来看,”艾伦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判断,“组织部队立刻进行反攻,恐怕是不现实的。”
“是要进行撤退吗?”
史瓦伦少校目光平静,但艾伦能读懂那份平静下压抑着的风暴。
这位大队长显然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没错,高层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命令我们做好随时向拉斯维嘉堡撤退的准备。”史瓦伦的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晰,“但现在,我们不能放任第四中队不管。他们还在那里,可能还有幸存者。”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标记着复杂等高线的区域,“同时,我们失去了前沿的眼睛,必须有人接替一部分观测任务,为后续的防御或者撤离争取时间。”
“也就是说,名为支援和观测,实则我们这支临时小队,就是去执行九死一生的断后任务,对吧?”
艾伦毫不客气地戳破了那层委婉的军事术语,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在敌情不明,对方甚至可能有精锐设伏的情况下,去搜救一支几乎可以确定被打残了的中队,还要顺带找可能已经凉透了的观测员?”
“恕我直言,少校,这听起来更像是主动去送死。”
他的目光扫过帐篷里其他几个中队长的脸,他们大多皱着眉,显然也认同艾伦的判断,只是碍于军阶和场合,不好说得这么直白。
“至于观测员,”艾伦继续冷淡地分析,“夜间渗透,遭遇敌方主力,还是在我们的撤离路线上……这种情况下,一个缺乏足够保护的观测员能活下来的几率,我想是很难的?与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集中力量,准备迎接接下来必然到来的恶战。”
他摊了摊手,“毕竟,敌人不会因为我们忙着‘拯救大兵’就停下脚步喝茶。”
史瓦伦的脸色沉了下去,但并非因为艾伦的直言不讳,而是因为艾伦所说的,恰恰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担心的部分。
然而,作为一个稍微有点另类的指挥官,他不能只考虑冰冷的得失问题。
“艾伦中尉,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战略上或许是最优解。”史瓦伦深吸一口气,“但就在十分钟前,我们的通讯站接收到了来自那个区域的紧急求救信号,用的是观测员的加密频道。信号很微弱,断断续续,但可以确定,她还活着。”
“她?”帐篷里有人发出了疑问。
“是的,一位年轻的女观测员。”史瓦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查过资料,她是去年才从帝国中央魔导士培育学院毕业的新兵。非常年轻,非常有潜力。”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艾伦,“艾伦中尉,我记得你也是从那所学院出来的吧?你应该很清楚,在战场上,我们能依靠的,除了手中的武器,就只有身边的战友了。”
“我们不能抛弃任何一个可能还活着的同伴,尤其是……一个还在呼救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