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彻骨的水浇醒陈默时,他发现自己被捆在铸铁暖气管道上。两个戴着傩戏面具的血傀正在往他身上抹腥臭油脂,骨瘦如柴的手指沾满正在蠕动的蛆虫。正前方摆着具柏木棺材,棺盖上整齐陈列着七盏人头灯——焦黑颅腔内填着白蜡,烧融的蜡油沿着牙床往下滴落。
\"寅时三刻换戏袍,黄仙座前领赏刀。\"头顶传来沙哑唱腔,陈默抬头看见张大爷倒吊在通风管上,焦黄的獠牙撕扯着半腐的千层底布鞋鞋底,\"三十年了,终于等到新鲜的镇魂袍架子...\"
棺材里传出指甲抓挠声,那些头颅灯的火苗突然变成幽绿色。面具血傀用刀片割开陈默的衬衫,后颈的黄仙爪痕竟是嵌着面铜镜碎片!镜中映出数不清的黄鼠狼正围着他打转,每个畜生爪子里都攥着根红线。
\"这是换魂装椁的油膏。\"阿吉娜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陈默余光瞥见通风口趴着具残破的血傀,蓝发里钻出拇指大的黑蜘蛛,\"用柳条灰混着太岁尸泥调的,能让你连着三魂七魄一起融进蟒袍!\"
疯子般的梆子声骤然响起,棺材盖轰然掀开。紫色蟒袍悬空立起,金线绣的饕餮纹在火把下泛着血光。最骇人的是领口内侧一圈倒钩挂满人手指骨,正在空中诡异地抓挠。陈默舌底突然涌起腥甜——铜镜碎片刺破表皮流出的血,居然在墙上画出完整的萨满神图!
\"起鼓——\"尖利的长啸刺穿耳膜。血傀们抽下吊死尸的麻绳,对着陈默的后颈狠狠勒去。千钧一发之际,棺材底飞出的饕餮纹铜锁突然震开绳套,十六节锁环划过之处,血傀们像纸片般燃烧。
阴影里走出六十年前的亡魂。灰布棉袄的老萨满肩头蹲着独眼猞猁,腰间九枚铜铃碰撞出惊雷:\"乌苏里台上的山神,点起千年的赤松明!\"那铜锁应声腾空,扣环变形成獠牙咬住紫色蟒袍,饕餮纹突然活过来般开始吞噬袍身上的血光。
陈默脖颈突然爆出灼痛,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炸开:1959年的除夕夜,两百个工人抬着黄铜镜砌进防空洞;戴獠牙面具的神婆往镜面上泼狗血,地下传出指甲挠铁板的尖啸;自己祖父正用朱砂笔在槐木板上画魇镇符,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饕餮骨锁只能镇住一炷香!\"阿吉娜从穹顶坠下,手中骨鞭抽碎了吊尸绳网。她左臂不自然地扭曲,显然是和血傀恶战过,\"要想活命,就跟我学萨满步罡!\"
九具棺材平地竖起构成九宫阵,陈默被拽着在尸体间穿梭。阿吉娜手腕翻转扯开三只锦囊,黄符灰裹着浸泡雄鸡血的朱砂粒漫天抛撒:\"右脚踩休门,左转踏惊门!颈后铜镜是坎水位,用舌尖血喷艮宫冤魂!\"
陈默的鞋底突然陷入某种黏腻物质。低头望去,脚下青砖不知何时变成透明星辰碎石,每一颗碎石里都裹着截人指骨。身后追击的血傀撞进阵中,立刻被碎石黏住四肢,化作琥珀色的人形冰雕。
\"这是我祖父当年埋的七星噬魂砂。\"阿吉娜掀开墙面暗格,取出根裹着经幡的青铜镜框,\"把你的铜镜碎片嵌进来!\"剧痛中陈默后颈的铜镜被生生剜出,鲜血溅在镜框饕餮纹的刹那间,数十面镶嵌在墙上的碎镜同时迸发青光。
地下响起野兽哀嚎,那些黄鼠狼虚影在青光中扭曲溃散。紫色蟒袍收进青铜镜框的瞬间,陈默看见袍角边浮现出祖父的刺绣签名——原来这才是镇封黄仙的真正法器!
两小时后,在废弃的锅炉房密室,阿吉娜用烧红的缝衣针挑出陈默伤口里的阴土。\"六十年前在防空洞布阵的萨满,是你爷爷陈德海。\"她往铜盆里倒入刺鼻的骨粉,\"他用紫蟒袍为饵诱捕黄三太奶,把你的生辰八字刺在袍里当镇眼。\"
陈默盯着镜中自己脖颈的伤疤,两排细密的齿痕恰好构成符咒。\"所以我现在成了活体镇物?\"沸腾的药汤里浮出老鼠颅骨,他意识到水里泡着的正是那些血傀体内挖出的彩纸。
远处忽然传来唢呐声。阿吉娜脸色死灰地掀开地下室窥孔,满街路灯下正游荡着穿灰布棉袄的人群。那些人机械地重复着铲雪动作,月光照亮他们吊在后颈的细绳——每根绳末端都系着张褪色戏票。
\"黄仙在召回当年死在这里的残魂。\"女萨满将狙神弩零件扔给陈默,\"血祭大阵在除夕夜子时成型前,我们必须找到另外六件镇物。\"
当她们撬开锅炉房地窖时,陈默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二十平米的地面铺满人脸青砖,每张脸孔都有人中穴扎着棺材钉。正中央的槐木供桌上摆着饕餮纹铁匣,匣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对玉制獠牙。
\"这是我父亲维护的最后一处镇压阵。\"阿吉娜拔下左耳骨钉刺破指尖,血珠落在玉牙上发出灼烧声,\"佩戴上它,能暂时隐蔽生人气。但记着,千万不能......\"
尖叫从外面传来。他们冲出去时,正好看见邻院的王婶被拖入下水道。浑浊的积水里飘着具泡发的古尸,它脑后的金钱鼠尾辫上拴着六个铃铛,指尖的紫色尖甲正往女人耳孔里钻。
陈默刚举起狙神弩,那古尸突然转头露出全白的眼睛。已经明显膨胀腐烂的口腔内,赫然盘旋着三只黄鼠狼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