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情绪很激动,不只是为那个男孩,更多是为自己。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而她就是被命书操控的木偶之一,被迫扮演这个恶毒女三,被迫完成剧情和攻略任务。
说实话,虽然老狐狸“没有心”这事让她恨得牙痒痒,但她却没有后悔爱上他。
男女情爱之事,本就没有什么规则章法,也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爱了就是爱了,她不会否认。
命书嘲讽她“没有完成攻略,自己却先丢了一颗心,实在愚蠢”,她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竭力否认,可仔细想来又觉得畅快。
因为她的心,挣脱了命书的束缚,挣脱了它为她设定的剧本——
它要她冷清冷心,要她不能对林惊鹤动情,要她攻略了他之后再杀了他,可她的心却控制不住爱上他,这是它无法掌控的。
哈!
白苓本就知道自己的脑回路与旁人不同,爱上一个无心无情的蛇精病,居然还这么高兴,简直是个疯子。
不过,疯就疯吧,至少比浑浑噩噩、做牵丝傀儡强。
白苓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与青年幽深不见底的凤眸对视:“我若是他,有这般能力和天赋,这样的命运剧本何须遵守,就该,撕了干净!”
“轰——”
外间惊雷炸响,闪电如银龙撕扯开墨色苍穹,可远远不及少女眼眸迸发的光彩闪亮。
林惊鹤灼热看着那双流金四溢的琥珀眸,心腔空荡荡的却滚烫异常,似被烈火灼烧。
“阿怜真是让人……”他喉结滚动,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让人惊喜万分。
也更想占有了,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我怎么了?”
他话没说完,可眼神却突然透出如野兽窥伺猎物的侵占,白苓有些不明白。
“阿怜很有魄力。”林惊鹤声音含笑,“某很欣赏。”
“哦。”白苓对他的夸奖却表现得很冷淡,“别以为你夸奖几句,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少女轻哼别过脸。
林惊鹤看向她散落碎发间瓷白的耳根,笑容加深:“某并没有奢求阿怜的原谅,只是……阿怜不是想要在某身上也拴条链子嘛,故事说完了,也该——”
“真假?”白苓倏然扭过头,柳叶眼睁圆,“你真要给我链子,拴你自己身上?”
林惊鹤淡笑:“某说了,绝不食言。”
“可……”白苓抿了抿唇,目露质疑,“你这么厉害,就算栓条链子,你也能挣脱吧……而且还是你自己的法器。”
“阿怜不必担心。”
林惊鹤依旧笑吟吟的,指尖流动出金丝,缠绕、凝结,幻化成一大一小的两只镯子,却不是金镯,而是深黑色的木镯。
就是最古朴的样式,不过上面雕刻着一道如游蛇一般的金红纹路。
白苓莫名觉得这道纹路,与苦苓树身上的天雷纹很像。
青年忽地站起身,猝不及防割断白苓一缕头发。
白苓捂住自己那截短发惊愕:“你做什么?”
林惊鹤但笑不语,只将那一缕头发,一分为二,融入两只木镯中。
顷刻间,金红纹路周围居然浮现出了一朵朵玉簪花的纹样。
他将其中较小那只递给白苓,说:“这是某的命脉打造的,阿怜的母镯,某的是子镯,阿怜戴上母镯就能控制某。”
白苓试探着接过,怔怔望着镯子上的纹路,玉簪花围绕着那道金红纹路,有种纠缠不休的暧昧感。
青年苍白的腕骨已套上子镯,玄色衬得他腕间经脉像囚于暗夜的青蛇。
他见少女盯着镯子出神,轻笑一声:“阿怜这是怕某给你下套?”
“不可以吗?”白苓晃了晃手中的镯子,“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我这里的才是子镯,而你的却是母镯呢?”
“阿怜,这是某的命脉,能控制的只有某。”青年似是无奈,不过笑容不变,“而且,某已经给你戴上了月灵锁,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温声道:“其实某完全不必幻化出一个子镯,只是,想满足一下阿怜想给某栓条链子的心愿吧。”
不是,谁的心愿是给他拴链子啊,她又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白苓深吸一口气,又问:“这木镯真能控制你?”
林惊鹤淡笑:“阿怜不妨试试。”
白苓垂眸望向手中木镯,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戴上了。
反正她已经戴上了月灵锁,受限于这老狐狸,就算他又耍什么花招,也不差这一个。
戴上后,白苓一开始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她便试着朝里面强行注入妖力,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痛苦的闷哼。
“阿怜,这是某的命脉,悠着点。”林惊鹤唇角牵起一抹似无奈的苦笑。
白苓看着他变得苍白的面容,唇角渗出鲜红的血,意识到他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她不可置信:“你真将命脉给我了?”
“能控制某的,只有某的命脉。”林惊鹤抬手拭血,姿态像在擦拭玉器上的尘埃,“阿怜想要,某便给。”
白苓心神震撼,蹙起眉心:“为什么?”
他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做到这种程度?
林惊鹤只说:“因为阿怜想要。”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想要,他就给。
就像是“喜欢”那个词,只要她想要,他就给。
白苓敛下长睫,心绪复杂无比,识海中响起命书欣喜的声音:
“小花妖,太好了,虽然以你现在的实力无法完全摧毁他的命脉,但只要这命脉在你手上,等时机成熟,你就能杀——”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白苓把镯子丢了回去。
“白苓!”
“阿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怒火焚烧,一道困惑难解。
“我不想要了。”白苓冷漠望向他,“你也别问为什么,要是问就是,我觉得挺没有意思的。”
她挥手熄灭了蜡烛,躺下去,背对着青年:“林公子,时间也不早了,我困了,你也睡吧。”
“白苓,你疯了,那可是林惊鹤命脉,你以为吾要你攻略他做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把命脉交给你,你倒是好,给吾还回去了!”
怪不得。
原来如此。
白苓睫毛颤了颤,只说:“我还没有完成攻略任务,他还没有爱上我。”
命书声音尖锐:“那又如何,命脉拿到手不就行了吗?”
白苓心里很烦躁,但尽量维持平稳:“他没有完全爱上我,你觉得,他给的命脉会毫不保留?”
命书倏然哑火,半晌之后,才出声:“好吧,你说的有点道理……让他爱上你,你可以利用魇妖的幻境。”
“这幻境究竟是什么?”白苓好奇。
命书神秘笑了声:“到了无忧阁你就知道了。”
白苓“哦”了一声,后续命书没再说话,而她沉浸在繁复混乱的思绪中,或许是心神太过劳累,又或许是鼻息间的苦香太催眠,居然沉沉睡去了。
林惊鹤一直坐在地上望着少女的背影,手中把玩着少女丢回的木镯,直到确认她已经熟睡,才站起身。
他拉过少女的手腕,将木镯重新套在了上面,手掌在上面一拂,木镯便隐去了。
毫无痕迹,她醒来也不会感知到。
做完这些,林惊鹤推门出去,望着雨中那棵枯树。
他也不知道是看自己的本体,还是埋藏于树根下的那具少年骸骨,亦或者是……那颗心脏。
那颗枯死的,绝对不会再复苏的心脏。
林惊鹤摘掉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垂眸看了许久,突然低笑着将木镯化作金丝,任由它如情蛊一般钻入空寂心房。
他站了整整一夜。
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