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晨光染亮茶馆废墟时,建木树的年轮忽然渗出血珠。林霄抚过树干,发现新生的翡翠叶片上爬满青铜纹路,纹路走势竟与初代编纂者的掌纹如出一辙。白芷蹲在井边舀水,木桶提起时带出一串青铜骰子——骰面刻着「忘」「记」「饲」三字,沉在桶底发出细碎的狞笑。
“初代的残毒还没清干净。”孟极跃上井沿,银瞳映出水底异象:归墟海面浮起无数青铜灯笼,每盏灯芯都裹着镇民们被篡改的记忆碎片。寡妇桥上新挂的灯笼突然淌泪,蜡油坠地凝成《伪忆经》:“忘忧非忘,饲天永记”。
三人赶到归墟海眼时,海水已变成浓稠的青铜浆。精卫的残羽在浆液中沉浮,翅尖挂着半枚焦黑的《饲天录》残页。林霄的建木枝刺入海面,翡翠根系却被浆液腐蚀,枝梢结出三十六颗记忆果实——每颗果实裹着镇民被抹去的痛苦:
- 樵夫忘掉儿子夭折的夜晚
- 寡妇遗忘亡夫咽气的场景
- 蒙童丢失母亲病逝前的微笑
白芷的狐尾绞碎三颗果实,青丘血溅上海面。血液突然沸腾,凝成一面铜镜——镜中映出初代最后的布局:所有被篡改的记忆都成了归墟养料,青铜浆液正在重塑他的肉身。
“烧海!”孟极的银瞳碎屑聚成火把。林霄的建木枝缠住火把掷向海面,火焰触及青铜浆液的刹那,整片归墟突然凝固。浆液表面裂开细纹,十万八千盏青铜灯笼同时熄灭,海底浮出一口巨灶——灶身刻着镇民们的生辰八字,灶膛内燃烧着被提纯的遗忘之火。
初代的虚影从灶眼浮出,青铜身躯布满记忆裂痕:“林教授,你舍得烧吗?这些可是他们自愿忘记的痛……”
“痛也是人性!”白芷的断尾劈开灶台。青丘残卷裹着精卫残羽刺入灶膛,火焰突然转青——遗忘之火中浮现真实记忆:寡妇跪在亡夫坟前种野菊,樵夫把断斧埋进儿子棺木,蒙童用墨汁描摹病母的眉眼。
林霄的建木枝突然软化,翡翠汁液滴入火中。遗忘之火遇汁即熄,灶台崩塌成青铜砂砾。孟极跃入残灶,银瞳碎屑炸开,将砂砾熔成一面铜锣——锣声震散归墟迷雾,海面恢复清澈。
精卫的残羽突然重聚成完整翅膀,掠过海面时掀起清风。清风拂过青石镇,建木树的青铜纹路寸寸剥落,新叶托起记忆光球——寡妇的野菊种子、樵夫的断斧木屑、蒙童的染墨宣纸,缓缓落回各自主人手中。
初代的虚影在海水中溶解,最后一丝青铜雾霭渗入地缝。白芷的断尾生出银纹,孟极的银瞳重归清澈。林霄站在海边,见建木根系深入归墟,每一根须都缠着未被篡改的记忆光点。
黄昏降临时,茶馆废墟上的野山茶突然开花。花蕊中嵌着半块青铜骰子——骰面「饲」字已被根系绞碎,露出底层稚嫩的刻痕:「新生」。精卫的清啼从云端传来,喙尖衔着一枚翡翠嫩芽,芽尖指向第六卷的预言画面:
- 归墟海底沉着初代的青铜笔尖
- 青石镇外立着无字墓碑
- 建木树下孩童们追逐嬉戏,衣兜里塞满未被书写的未来
林霄拾起山茶花下的骰子,指腹擦过刻痕时,远空忽然亮起星火——那光不是初代的青铜毒焰,亦非天道的无情辉光,而是万家灯火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映出炊烟缭绕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