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选合适的配饰,这种私人的事,莉莉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麻烦一个男士,更别说对方还是位皇子殿下了。
她刚想开口推辞,格朗德男爵夫人就快步凑了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莉莉特小姐,拉斐尔皇子殿下可是帝都里最懂时尚的人了,平时帝都的有名的千金们都想着让皇子殿下帮忙搭配衣服呢,他的眼光可是一流的。”
听了这话,莉莉特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拉斐尔几眼。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料子固然高级,但更难得的是那份恰到好处的派头。
笔挺的裤线,袖扣雕着细致的花纹,特别是颈上那条藏青色领带,款式简洁又别致,是她在北方从没见过的样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时髦。
格朗德男爵夫人又补充道:“说起来,皇子殿下小时候穿衣服就很有想法呢。”
莉莉特心里一动,确实,小时候的拉斐尔就总穿些款式特别的衣服,有时候看着太可爱了,她还偷偷想过“皇子也能穿这样吗?”。
看来他对打扮这事儿是真喜欢,从小到大都没变。
这跟北方那些男人可太不一样了,他们觉得比起衣服,盔甲才重要;
比起盔甲,练出一身腱子肉更重要。
但她转念又想,拉斐尔殿下看着可一点也不柔弱。
虽然不像北方男人那样高大壮实,但合身的西装还是能看出底下结实匀称的身材。
莉莉特脸上一热,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赶紧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奥利维娅。
她本以为奥利维娅会对这位皇子有所戒备,没想到奥利维娅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去就去吧。只是挑件合身的衣服,找人帮帮忙也没什么。”
有了奥利维娅这句话,莉莉特定了定神,这才转过身,对拉斐尔露出一个浅笑:“那就麻烦您了,皇子殿下。”
她话音刚落,拉斐尔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莉莉特看他那么高兴,心里纳闷:“明明是帮我的忙,怎么他比我还开心?”
拉斐尔简直像逛自家衣帽间一样,熟门熟路地领着莉莉特在百货公司里穿梭。
他的眼光果然厉害,一边走一边很自然地给建议:“莉莉特小姐气质干净,这个牌子的风格应该很衬您。”他又指着一家鞋店:“宴会穿的鞋子,您看细高跟怎么样?细高跟显气质,也适合您纤细的脚踝。要是喜欢可爱点的,玛丽珍鞋也不错。”
拉斐尔每到一家店,总能精准地挑出适合莉莉特的东西。
看他这么在行,莉莉特不由想起格朗德男爵夫人那句“帝都最会穿衣服的男人”,现在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旁边的奥利维娅看着他这副轻松自在、了如指掌的样子,也有些惊讶,低声自语:“对女士的东西这么懂行的男人,我还是头回见。”
格朗德男爵夫人凑近奥利维娅,小声解释:“皇室的女眷们可比一般贵族更讲究时髦。殿下从小耳濡目染,眼光自然是好的。”
奥利维娅心里还在嘀咕,就算这样,一个大男人对女人的东西知道得这么清楚,总觉得好像少了点阳刚气。
可就在这时,她目光微微一顿。
原来拉斐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正递给她一顶缀着几朵娇艳玫瑰的帽子,温和地说:“这是最近贵妇人们很喜欢的软呢帽,我想送给温泽艾斯夫人。”
奥利维娅眉梢微挑,她向来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
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拉斐尔已经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声补了一句:“您戴上一定很美。”
那笑容暖洋洋的,像春天的阳光一样,奥利维娅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帽子。
“戴上试试嘛,奥利维娅小姐!”格朗德男爵夫人一看有戏,眼睛亮晶晶地在旁边怂恿。
奥利维娅脸上虽有几分不情愿,但还是把帽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最后轻轻戴在了头上。
毕竟,人家好心送的礼物,总不能当面驳了面子,太失礼了。
拉斐尔一看到戴上帽子的奥利维娅,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真心赞叹道:“果然像我想的一样,美得惊人。”
奥利维娅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真是滴水不漏。”她暗想。
奥利维娅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动摇了。
她活了快五十年,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似乎松动了一点。
她忽然觉得,原来一个男人懂得欣赏女人、赞美女人,也是一种本事,一种特别的魅力。
尤其是像他这样,连她这种老派贵妇的心都能轻易拨动,再加上那样的笑容……真是没得说。
有拉斐尔帮忙,莉莉特的购物格外顺利。
她把挑好的东西都让店家打包送到住处。
买完东西,一直笑容满面的拉斐尔,神色间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
他心里开始打鼓:“事情忙完了……她是不是就要打发我走了?怎么才能……再跟她多待一会儿呢?”
拉斐尔正暗自发愁呢,莉莉特转过头来,声音轻轻的:“殿下,今天多亏您帮忙挑衣服,我想请您喝杯茶,聊表谢意,可以吗?”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点亮了拉斐尔那双紫色的眼睛。
他一下子高兴起来,那样子简直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莉莉特甚至觉得好像看到他身后有条无形的尾巴在摇。
拉斐尔立刻笑得更灿烂了,应道:“我知道附近有家咖啡馆很不错,气氛很好,您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便主动带着三位女士朝那家咖啡馆走去。
咖啡馆离百货公司不远,有一整面墙的大玻璃窗。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屋子里暖洋洋、亮堂堂的。
这种感觉,对常年在北方寒风里生活的莉莉特来说,新鲜得很。
莉莉特欣赏了片刻这明媚的景象,随即又有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光顾着买东西没留意,现在一看……周围好多人都在看我们这边!”
确实,店里的人,特别是女士们,目光几乎都投向了他们这一桌。
莉莉特有自知之明,自己还没到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的地步,所以她很清楚,这些视线多半是冲着拉斐尔来的。
莉莉特暗想:“是因为认出他是皇子了?”
但她很快又觉得不像。
因为那些眼神里没有多少敬畏和仰慕,反而更像是……被什么特别耀眼的东西本能地吸引住了。
“也难怪。”莉莉特心想,对着这样的人物,谁能不失神呢?
说起来,她自己虽然性子随和,看到好看的东西总会真心夸一句“真漂亮”,但唯独对男人的长相,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这大概都怪自家那位公爵爸爸,温泽艾斯公爵,那张脸长得跟画儿似的,看习惯了。
可就算她这么挑剔,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拉斐尔确实好看得惊人。
轻盈飘动的粉色长发,长睫毛下亮晶晶的眼睛,温和的笑意,还有每一个细微又优雅的动作。
拉斐尔从头到脚,都精致得恰到好处,整个人就像是“美”这个字的化身。
莉莉特甚至忍不住想:“简直像一朵会走路的、盛开的花。”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正好和拉斐尔对上了。
拉斐尔眼睛弯了弯,冲她笑得更柔和了。
莉莉特像被烫着了似的,赶紧移开目光,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北方有些女孩子光是跟她哥哥对上眼神,就会脸红心跳手足无措了。
“长得太好看的人,杀伤力果然大。”
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恰好这时,侍者端来了茶点。
桌上放着一块精致的粉色蛋糕,那鲜亮的颜色,正是库库尔克果特有的。
格朗德男爵夫人看着蛋糕,露出怀念的笑容:“说起来,我还记得八年前,在皇宫宴会上头回见到用库库尔克果做的蛋糕,真是吓了我一跳。”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继续说:“那时候别的贵妇人都说颜色真好看,就我这个北方来的,怎么看怎么别扭。一看见那种粉色,带着点南边儿的调调,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格朗德男爵夫人笑着摇摇头:“当时我心里就想,这玩意儿我可绝对吃不下。结果呢,旁边那些贵妇吃得可香了。后来啊,这库库尔克果名气越来越大,用它做的点心也五花八门,蛋糕、巧克力、面包、果酱、冰淇淋,什么都有了。到后来甚至有人说,没吃过库库尔克果做的点心就算不上赶时髦。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闭着眼尝了一小口。”
她顿了顿,“嘿,谁想到呢,那味道还真特别,以前从没吃过。”
她拿起叉子,优雅地叉起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现在啊,我可真是离不开它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莉莉特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奥利维娅看着那粉色蛋糕,脸上也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接话道:“这都得感谢莉莉特。要不是她当年非要研究这东西,我们北方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碰它。现在倒好,成了我们北方最有名的特产,帝都和海外都抢着要,靠它我们日子都好过多了。”
格朗德男爵夫人立刻拍了下手,连连点头,满脸赞叹地附和:“可不是嘛!莉莉特小公女十岁就开始琢磨这库库尔克果,还把它做成了大生意,真是了不起!谁能想到当初那种没人敢碰的果子,现在这么抢手,价钱还一直那么高呢。”
话题突然转回自己身上,莉莉特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糟了,又要来了!”她心头一紧。
她太了解奥利维娅了。
这位老夫人平时看着严肃得很,不苟言笑,可只要一说起她和贝洛的“丰功伟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能拉着人说上大半天,完全不管他们这些当事人听着有多别扭。
为了不让这场“表彰大会”失控,莉莉特赶紧开口打岔:“其实主要还是运气好,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她说着,连忙把目光转向拉斐尔,巧妙地把话头引过去:“皇子殿下那时候也帮了我不少忙,是吧?”
莉莉特这话像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拉斐尔尘封的记忆。
八年前,还是小不点的莉莉特和他,为了试验库库尔克果到底有没有毒,一起偷偷躲在屋子里搞“实验”。
他们还拉过勾,约定要替对方保密。
他记得,每次他第一个去尝那不确定安不安全的果子时,莉莉特总是瞪圆了眼睛,紧张地盯着他,那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等到最后终于确定果子能吃,他们俩激动得拉着手又蹦又跳。
为了让大家接受这种粉色的果子,他们还一起偷偷办了个小茶会,请别的贵族小孩来尝。
拉斐尔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在茶会上怎么憋着,努力装出一副“真好吃”的样子,硬着头皮一口口往下咽那颜色鲜艳的果子。
还有一次,在野外碰上魔物,他受了伤,还是莉莉特偷偷用她那神奇的治愈能力帮他治好的。
过去的片段一幕幕闪过心头,拉斐尔嘴角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弯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他望着莉莉特,声音里带着暖意,轻轻说:“嗯……那时候,真的很开心……”
这一笑,和他平时那种礼貌又迷人的笑容完全不同,里面有种特别的温柔和纯粹,满是真切的怀念。
不光是莉莉特,连奥利维娅和格朗德男爵夫人都看得怔住了,好像一时间忘了呼吸,只是盯着他看。
莉莉特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热了。
她刚想清清嗓子,打破这突然之间有点过于……亲密的沉默,一个尖锐的女声就猛地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不高兴:“拉斐尔!”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把莉莉特从那种微妙的气氛里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