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半天,綦锋才抬眸看他,“江百川,你相信报应吗?”
江百川愣了愣,冷冷白他一眼,“不知所谓。”
綦锋苦笑一声,“来壶好酒,今夜不醉不归。”
当夜,綦侯全程闷头喝酒,低头吃菜,雅室内安安静静,跟室外一片喧嚣的醉花楼显得格格不入。
江百川很是嫌弃,好几次都想把自己手里的杯子丢过去砸他,让他赶快滚回自己的侯府去喝闷酒。
綦侯不言不语,不哭不闹,直到醉得趴在桌上再也起不了身。
冷影把他背回家的时候,天边将将泛起了鱼肚白。
綦侯睡到日上三竿还是没有一点要清醒过来的意思,宫里却传了话出来,太子殿下要到侯府小住,今日便来。
赵怀安在宫内已经听人议论过不知道多少回綦侯的丰功伟绩了,皇帝都收到了好几封弹劾他的折子。
满朝上下都接受不了堂堂大榭战神,自甘堕落,玩物丧志。
皇帝把人拎进宫里来训斥了两回,逼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是何缘故。
万般懊悔答应了老夫人留他在京城逍遥,简直是养尊处优,安富尊荣。
如果綦锋就此堕落,那大榭的江山又要经历一波动荡不安。
昨日又听说他带人去大闹了醉花楼。
这混蛋玩意,不消停不说,还捡着醉花楼硬扛地没完了!
早朝果然没见到人,倒是常驻醉花楼的江百川,还是一身神清气爽。
下了朝,他就到了慈安宫,找到赵怀安,让他去綦侯府上住两天,好好弄弄明白,到底綦侯在发什么神经。
如此安排,正中赵怀安的下怀,他火速收好了东西,来辞别太后出宫。
太后老大不放心,皇帝劝她,“母后,如果綦侯府上都不安全,那大榭朝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太后白他一眼,抬手给怀安整了整领口,“就去住两日,两日就回来。”
“嗯。”赵怀安乖巧点头。
只是,点头这事,通常并做不得数。
侯府上,冷未、冷影和谷达已经忙成了一团。
冷未负责太子住处的安置和前院的接待。
谷达负责侯府内太子的安保工事及布置。
冷影就一个活,艰巨异常——叫醒侯爷。
他在床边,又是推,又是搡,又是喊,又是叫,就差拿根针扎他家爷了。
“侯爷,您快些醒醒啊,宫里传话了,太子殿下要来侯府。”
“侯爷,侯爷,您这样,殿下一生气,回头去皇上那里告您一状,那可怎么办啊!”
“侯爷,我的爷,我的亲祖宗!”
结果,侯爷还没叫醒,倒是得了一个更让他冒汗的消息——老夫人回来了。
“这么快?!”
冷影很是意外,老夫人走的时候,一副此生不到黄泉再不相见的架势,他还以为得等老夫人消了气,跟侯爷去别院跪个三五日呢……
可现在回来,他只怕三五日都不够跪的。
“侯爷!侯爷!”冷影音调都变了,已经不能单单用焦急来形容了。
他顾不得其他,抬手一把将綦侯拽起来,高声喊门外的小厮,“赶快打个洗脸水来,给侯爷洗把脸!”
然后把卧房的门窗全部打开,这屋里的酒气都够熏蚊子的了。
只是,綦侯被他擦了脸,又扯着好赖把寝衣换了身常服,全程只睁眼瞅了冷影两瞬,就又眼睛一闭,倒回床上呼呼大睡。
冷影也在心头开始骂江百川就是个佞臣。
根本是故意整他家爷。
明明知道他家爷酒量差,还让他喝这么多,喝到这般人事不省!
老夫人的马车到了门下,不见綦侯来迎,心下已然忍不住气恼,又听说昨夜在醉花楼喝得宿醉不醒,更加火冒三丈。
“太子来的事,你们安排,我要去看看是怎么个宿醉不醒!”
老夫人下了马车,叫了软娇直奔远山堂。
正房门窗大开,想想就知道所为何故,可即便如此,等她进了綦锋的寝室,依然忍不住抬了手在面前使劲扇了两下,“这是喝了多少酒!”
她低低骂着来到綦锋的榻边。
见他虽然已经穿戴齐整,可仍旧面色酡红地呼呼大睡,气不打一处来地抬手就狠命拍在他的肩膀上。
“起来!”
没反应。
“綦锋!”
还是没反应。
“给我倒盆冷水来!”老夫人恶狠狠地道。
冷影立刻扑上来,“老夫人,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老夫人回头瞪他,抬手就戳在他脑门上,“你们到底是怎么当差的,不知道他没甚酒量,让他喝这么多!”
冷影苦着脸,他哪里能做得了他家侯爷的主啊。
“老夫人。”冷影苦哈哈地抬起头,刚想给他家爷分辩几句,老夫人的指头又戳上来。
“居然又跑去醉花楼!你们倒过得没心没肺,合着就该我被外人戳断脊梁骨!”
说罢,老夫人帕子一捂脸,“呜呜呜”地哭起来。
冷影“扑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您消消气,不是您想得那样。”
“我想得哪样?你们是想等着侯爷名声彻底烂掉、烂透才甘心吗?”老夫人抹着眼泪,依然余怒未消。
冷影把心一横,他要把陆姑娘的事跟老夫人讲讲,不能让侯爷和老夫人继续误会下去。
“老夫人,侯爷其实是去醉花楼找人。”冷影一脸毅然决然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见他如此,都有些正了神色。
“找人?找什么人?”她停了手里的动作,皱眉看向冷影。
“侯爷喜欢一个姑娘……”冷影话没说完,老夫人已经抬手狠狠一把推在他的肩膀上。
“在醉花楼喜欢上个姑娘!?”老夫人的脸肉眼可见地炸了!
满大榭没姑娘了吗?就得去醉花楼喜欢姑娘,就得去醉花楼跟人抢姑娘!
“你们,你们,来人,来人!”老夫人狠狠指着冷影,“给我把他丢去扫马厩,再不许他伺候侯爷!”
“老夫人,不是的,不是的,您听我说,听我说呀!”冷影挺着身子,一脸焦急,刚想继续解释,就见银屏急急奔进来,
“老夫人,老夫人,太子殿下到了!”
老夫人慌慌起身,回头瞪了眼正一脸祈求地望着她的冷影,“先去给我扫半个月马厩,谁求也不行!”
说罢,袖子一甩出了綦锋的寝室。
冷影的脸已经哭丧得能渗出苦水了,他一脸生不如死地看着依然安静沉睡的綦锋。
“爷,我的爷,您快醒醒吧,您千万得跟老夫人解释清楚啊,您可不能不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