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倒回，曹白雁哪怕被当成破鞋去游街都不会跟狄奇胜结婚。
她没有能为自己活得再纯粹点，她更不希望自己生下一个连自己命运都不能掌控的孩子。
可是，曹白雁的反抗依旧无效。
狄家想要一个她曹白雁生的孩子。
那她就必须得生。
那孩子出生了。
是个女孩。
很健康。
眉眼跟狄奇胜如出一辙。
曹白雁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喜欢那孩子。
坐月子期间，身边所有人都在她面前唠叨。
让她收收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既然生了孩子，那就好好当一位称职的母亲。
曹白雁经常半夜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看到那孩子就像看到怪物一样，不自主地出现双手发抖，恶心，想吐。
甚至她亲眼看到过那孩子变成一只怪物的模样，那怪物长着三个蛇头，无比骇人，似乎一口便能将她吞入肚中。
如果曹白雁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或许会有人能察觉出她的症状类似于躯体症状，大概率是产后抑郁。
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幻觉，有精神分裂症的倾向。
可那时，没有人告诉她，她只能歇斯底里地一遍又一遍喊着。
“离我远点！”
“让那个怪物离我远点！”
“滚开！滚开呀！”
后来，那孩子被取名为“狄恨雁”。
她对童年最大的印象便是自己那对待他人始终温和、善解人意的母亲，在面对她和她父亲时，那副癫狂到丧失她本身面目的模样。
狄恨雁很聪明，真的。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问题症结出在她那死鬼爹身上。
她不恨曹白雁。
她知道，曹白雁尽她最大的努力尝试过无数次从深渊里解救自己。
当然，她也不爱曹白雁。
因为没人教过她什么是爱。
其他人或许是有爱的天性，但狄恨雁天生就缺少这部分。
她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在利益关系之外，甘愿为别人赴汤蹈火。
就像她不理解路向南的爱国精神一样。
她只觉得可笑。
因此，在曹白雁终于从困境里找到办法跟狄奇胜离婚，问狄恨雁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在那次谈话里，曹白雁将狄恨雁完完全全当作一个平等的个体跟她交流，跟她许诺虽然以前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好妈妈，但她今后会学着尽她能力做到最好。
她学东西很快的，为了更好照顾狄恨雁，她找到了大院里所有当过母亲的人，跟她们交谈和学习了很久，帮狄恨雁制定了一个快乐的成长计划。
可是，狄恨雁非常坚定地拒绝了。
她不需要被当做小孩，她不需要母亲的宠爱。
她需要的是更大的平台，更多的人脉，更多的基础资金。
狄家更适合她。
当然，如果狄奇胜死了的话，更适合。
她能拿到一大笔钱去干一番事业。
只是，人类天性对于母亲的依赖还是会让狄恨雁渴望自己的妈妈抱抱她。
就像是其他的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
思绪拉回，路向南想起从姑姑口中听到的这段往事，不免觉得有些唏嘘。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狄家数代为华国立下汗马功劳，众人皆认为狄家绝无背叛祖国的可能。
谁能料到，狄家却出了个狄奇胜，创下了华国建立后历史上最可怕的惨案。
所以，后来，国家对于审查的方式进行了大变革。
人是人，事归事。
哪怕是大长老的亲生孩子或者孙子要做什么事情，该走流程还是必须得走。
这也是为什么路向南上交系统的时候，大家明明都知道她的身份，她也必须要经过完整和严苛的问讯流程。
谁也不知道，华国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狄奇胜”。
没有人想要再次经历类似让人痛心的事件。
*
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而且，说实话，狄恨雁也想要在临死前看看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是那样漂亮吗？
她有没有长出白头发？
她有没有重新组建家庭，生一个漂亮且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的孩子呢？
狄恨雁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她…还好吗？”
路向南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点评道。
“还不错。”
狄恨雁做足了准备，以跪着的姿势慢慢转身。
她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真颜。
她的妈妈…有这么高吗？
果然是时间太久远，她都记不住了。
等那道身影移动了半分，狄恨雁才看清楚，门口的人哪里是她的亲生母亲？
分明是程如霜！
被成功戏弄的狄恨雁瞬间脸涨得紫红，她眼中满是杀意。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怎么有人敢这样对她！
狄恨雁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愤恨地咆哮。
“路向南！”
身后传来路向南淡然的声音。
“你不是一直很惦记程如霜吗？”
“所以，我就让她来见见你。”
“正如你所说，她的专业能力简直是超一流。”
程如霜从病房外扯出几道黑影，狄恨雁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们一个个便都被踹了进来。
嗯，这些人全都是刚才跟狄恨雁传递消息的丑国特工。
一个都没少，全被程如霜一网打尽。
向来话少的程如霜有些遗憾地总结道。
“唉，没破纪录。”
狄恨雁看着身边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无所谓地轻笑。
“路向南，你该不会以为我跟你一样，会在意同伴的死活吧？”
“你把他们抓起来，正合我意。”
“至少我在奈何桥上多几个伴儿，也不会孤单。”
路向南也笑了。
“嗯，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他们有什么感情。”
“他们在你眼里，不过是完成任务的工具，或者说你成功路上必备的耗材。”
“所以，我也不相信你见到雁阿姨会良心悔改。”
“你这人，没有良心的。”
“你最多只是想看看雁阿姨现在混得怎么样，能不能通过你扮可怜装委屈，让她帮你求情，最好判个死缓。”
“这样，你的命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