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渡舟”缓缓靠近那座层峦叠嶂的巨型岛屿堡垒,最终驶入了一片由巨大黑色礁石围成的天然港湾。
港湾内风平浪静,与外面翻涌的黑海形成了鲜明对比。岸边,是一个异常繁忙、充满了喧嚣气息的码头。
萧玉辰抬眼望去,只见码头上人来人往,不,应该说是“妖”来“妖”往,热闹非凡。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妖族在这里活动着。他们大多保持着类似人族的直立身躯,穿着各式各样、风格粗犷的服饰,但头部却依然保留着各自种族的动物特征。
有顶着狼头的壮汉在搬运着巨大的货物,有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女子在与人交谈,有生着鹰喙的巡逻卫兵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甚至还有一些体型较小的、保留着更多本体特征的小妖在码头边嬉戏打闹……
各种动物的特征与人族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光怪陆离、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景象,让初次见到这种场面的萧玉辰感到既新奇又有些不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妖气,还夹杂着海水的咸腥味、各种货物的气味以及妖族身上特有的体味,形成了一种复杂而独特的气息。
铁蹄操控着小木船,熟练地停靠在码头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到了,下船!” 他瓮声瓮气地命令道,率先踏上了码头的石阶。
萧玉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也跟着下了船。刚一踏上坚实的地面,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北海环境对文气的压制,但比起在黑海上漂泊,总算感觉踏实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旁边凑了过来。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家伙,同样是人族的身躯,却长着一颗硕大的、滴溜溜转动着小眼睛的灰色老鼠脑袋,两撇长长的胡须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麻布衣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溜小跑来到铁蹄面前。
“哎呀!铁蹄队长!您回来啦!” 鼠头小妖点头哈腰,声音尖细,充满了讨好,“这次出海可还顺利?小的给您看着船位呢,保证没人敢占!”
铁蹄似乎对这鼠妖的谄媚并不感冒,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嗯”声,算是回应。
那鼠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跟在铁蹄身后的萧玉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小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凑近了几步,鼻子用力地嗅了嗅,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贪婪和垂涎!
“人……人类?!” 鼠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带着一种发现猎物般的兴奋,“铁蹄队长,您……您从哪里抓来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人类小子?这可是好货色啊!最近黑市上人类奴隶的价格可不低……”
他说着,那双小眼睛就如同放光的饿狼一般,肆无忌惮地在萧玉辰身上上下打量着,仿佛在评估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
萧玉辰心中怒火中烧,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鼠妖。
那鼠妖似乎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竟然伸出爪子,想要去拉扯萧玉辰的衣服,嘴里还嘟囔着:“让小的看看,这小子……”
“滚开!”
不等鼠妖的爪子碰到萧玉辰,一声如同闷雷般的怒喝响起!
铁蹄猛地转过身,巨大的牛眼恶狠狠地瞪着那鼠妖,一股属于半步武圣的恐怖威压瞬间释放出来!
鼠妖如同被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颤,瞬间被压得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本大爷带回来的人,也是你这腌臜泼才敢碰的?!” 铁蹄的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杀意。他亮出了腰间一块刻有特殊图腾的黑色令牌,“看清楚了!这是大长老亲自指名要见的人!耽误了大事,把你抽筋扒皮都便宜了你!”
“大…大长老?!” 鼠妖听到这三个字,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就小的眼睛瞪得溜圆,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求铁蹄队长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刚才还嚣张贪婪,此刻却如同烂泥般趴在地上求饶的鼠妖,铁蹄脸上露出极度的鄙夷。他冷哼一声,收回了威压,不再理会这个小角色,只是对萧玉辰沉声道:“跟上!”
说完,便迈开大步,朝着码头内部走去。
萧玉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依旧在瑟瑟发抖的鼠妖,没有说话,默默地跟上了铁蹄的脚步。
刚才这短暂的小冲突,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妖族世界的残酷和森严的等级。没有实力,即便是同族,也会被肆意欺凌;而一个强大的身份,则能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
铁蹄虽然粗犷,但他那块令牌和“大长老要见的人”这个身份,似乎成了萧玉辰在这里临时的“护身符”。
至少,在见到那位神秘的大长老之前,寻常的小妖,应该不敢再轻易来招惹他了。
跟随着铁蹄沉重的脚步,萧玉辰穿过了繁忙喧嚣的码头区域,来到了一道无比宏伟、高耸入云的巨大城墙之下。
这城墙完全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高达数十丈,厚重坚固,表面铭刻着无数古老而强大的守护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岗哨,可以看到身披甲胄、手持兵刃的妖族卫兵在巡逻,戒备森严。
穿过高大的城门洞,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萧玉辰再次感到了强烈的震撼和违和感。
城墙之内,并非想象中原始混乱的妖兽巢穴,而是一座……与人类城池布局极其相似的巨大城市!
宽阔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两侧是鳞次栉比、风格各异的建筑。有高大的石殿,有精致的木楼,有喧闹的酒馆,甚至还有琳琅满目的商铺!街道上车水马龙——当然,拉车的并非马匹,而是一些体型庞大、气息强悍的异兽,车上则载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或乘客。
更让萧玉辰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城内来来往往的妖族。
虽然他们依旧保留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头颅或特征——虎头、豹身、鹰翼、蛇尾……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他们的举止行为,却与萧玉辰所熟悉的人类社会极其相似!
有的妖族行色匆匆,似乎在赶路;有的妖族三五成群,在街边酒馆高谈阔论;有的妖族在商铺前讨价还价,为了几块不知名的矿石或草药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孩童的小妖在互相追逐打闹……
除了外貌上的巨大差异,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版本的人类城市!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和违和感,让萧玉辰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妖族……竟然也拥有如此成熟、如此接近人类的社会结构?
似乎是察觉到了萧玉辰的震惊和疑惑,走在前面的铁蹄难得地放慢了脚步,瓮声瓮气地开口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自豪:
“哼,是不是被吓到了?以为我们北海妖族都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他瞥了萧玉辰一眼,“这万妖岛,乃是我北海圣地的核心,也是最外围的第一层。”
“第一层?” 萧玉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不错!” 铁蹄点了点头,巨大的牛脸上露出一丝傲然,“整座万妖岛,共分为四十九层,如同巨塔般层层向上堆叠。每一层都有独立的城池和领地,居住着不同等级和血脉的妖族。”
他指了指上方那被云雾缭绕、看不到尽头的层叠山体:“越往上,天地间的原始妖力就越精纯,也越浓郁。只有血脉越纯净、实力越强大的妖族,才有资格居住在更高的层级。像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第一层,是最基础也是最混杂的地方,居住的大多是血脉普通、实力较弱的族人,以及一些外来的、被允许进入圣地的异族商人。”
“至于等级……” 铁蹄冷哼一声,“我们妖族的世界,远比你们人类那套虚伪的礼法要直接得多!血脉和实力,就是决定一切的铁律!强者为尊,弱者附庸,天经地义!”
虽然话语听起来残酷直接,但也从侧面印证了萧玉辰之前的猜测——妖族内部等级森严。
“不过,” 铁蹄话锋一转,语气中似乎又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自从……嗯,自从很久以前,受某位大人的影响和教化,我北海妖族也并非完全不懂规矩。至少在这万妖岛内,除非是得到允许的挑战或是触犯了律法,否则禁止随意杀戮和掠夺。比起你们人类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们这里倒是要‘文明’得多!”
铁蹄的这番介绍,虽然简略,却为萧玉辰揭开了北海妖族圣地神秘面纱的一角,也为他接下来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的生存和行动,提供了极其重要的背景信息。
四十九层的岛屿结构,森严的血脉与实力等级,受过教化却依旧遵循丛林法则的社会……
萧玉辰默默地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同时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那些形态各异、气息强大的妖族。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依旧危险,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