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蔷薇庄园四楼空中花园中,兰镜珩与温纪言的围棋对弈,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氙灯的光透过精心修剪过的蔷薇花架,倾洒在两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兰镜珩的手指修长,落子间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而温纪言则眼神锐利,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水晶边几上的两杯普洱,已凉了几许。
“镜珩,你真就放心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温纪言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且不说是否对你有利,就依她那略显极端的性格来看,你这般推波助澜,这无异于是在给她挖坑。”
“我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兰镜珩微微一笑,目光并未离开棋盘,“正如这盘棋,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温纪言瞥了眼棋盘,不禁皱眉,“但你也知道,池清野并非一般人,她的野心与手段,恐怕远超你的想象。事态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兰镜珩终于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在这个充满阴谋与算计的世界里,只有站在大多数人都触及不到的顶端,将主动权紧紧握在手里,才是相对安全的上策。我愿意将所有资源都赠予她,让她踩着我往上爬,去到更高的地方‘定居’。”
说完,他隐有心事地垂眸淡笑。
原本准备的生日礼物,是池清野曾经因服用精神药物,出现反应迟钝、手抖等副作用,在赌气时随口提到过的:【等将来有机会出去,我就去参加门萨俱乐部的考试,看看我的脑子被你开的那些药,摧残成什么鬼样子了!】
尽管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却被他记下了。
在自己考入俱乐部后,便凭借经验和关系,准备了一套差不多的习题资料,想要送给她参考。
可听完她昨晚的那番话,又当即改变了主意。
人在不同时期不同境遇里,需求和目的都会发生改变。
比起价值不菲的礼物、自带门槛和炫耀话题的门萨会员头衔,她可能更喜欢给绊脚石致命一击的“武器”。
不能因为心有担忧,就将她当作是被豢养起来的宠物,事无巨细的替她决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是独立的个体。
就像这座庄园里,因人工干预致二月盛开的蔷薇。
尽管可以被迫催开,不至于要等到夏季才能欣赏。
可蔷薇永远是蔷薇,即便带刺难养,也改变不了其成本及身价居高不下的事实。
而爱,应当是信任,是支持。
是我愿意花时间精力,了解你的灵魂和需求。
是即便你大意失荆州,我也会为你撑腰善后。
于是,兰镜珩在生日宴接近尾声之时,趁人不注意,将送出去的礼物掉包了。
闻言,温纪言沉默了片刻。
他明白兰镜珩的坚持,却也为他的未来感到担忧,“那你打算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兰镜珩收回目光,重新聚焦于棋局,“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我会在这里,等待最佳时机。”
温纪言叹了口气,他知道兰镜珩的性子,再劝无用。
两人继续对弈,但温纪言的心思却已飘向远方。
好像自己这辈子,从未有过为谁破釜沉舟的念头。
大概是因为身世不够惨,原生家庭太美满,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也没有爱到不可自拔的人,所以旁观者与当局者无法感同身受。
温纪言沉默须臾,似想起什么,故而抬眸道:“虽然但是,你对柳锡悟做的事,会不会有点格局太小?”
“嗯……”兰镜珩若有所思地思索了几秒,“我其实是外包给了‘专业人员’去处理,仅要求给他点惩罚,并没指明要用什么方式,所以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温纪言呵笑了声,继续调侃:“你是有多瞧不上他,才懒得在他身上花心思?”
“术业有专攻。”兰镜珩无奈坦白,“对这类事没什么研究的我,要么违法且致命,要么幼稚到上不了台面,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手段,还不如花钱解决,一劳永逸。”
“我觉得你‘逸’不了。”温纪言口吻笃定。
兰镜珩眉头微蹙,“为什么?”
“按柳锡悟的脑回路来推断,他必然会将池清野列为头号嫌疑人。”温纪言分析。
“……”
兰镜珩脸色一沉,缄默不语。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温纪言看他表情瞬变,顿时乐不可支,“无论是亲自出马,还是花钱请人动手,次次都弄巧成拙,你要不去算算命?我严重怀疑,你专克池清野。”
“……”
兰镜珩冷脸凝他。
“真的,我把我妈的御用大师推荐给你。”不嫌事大的温纪言还顺势拿起手机,“有些事宜早不宜迟,赶紧请人帮你看看,当断则断。”
兰镜珩几乎要被气笑。
刚要张嘴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出声,一个沉闷的警报声“——哞”地插入,又极快地终止。
相对而坐的两人,都一脸莫名地愣了下。
温纪言瞟了眼四周,问:“什么情况?你家安保系统故障了?”
“上周刚检测过。”兰镜珩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起身往楼下走,“大概是有不速之客深夜拜访来了。”
“哦豁!”温纪言兴味跟上。
三楼无异常,却能听见楼下传来细微的警告声。
想必是管家和安保人员已找到私闯民宅的罪魁祸首。
兰镜珩随声一路下到二楼。
不经意间,他腑望到一楼客厅里,有陌生人在忙碌地来回走动,顿感不妙。
再往前几步,便看见自己的人被整齐地捆绑成圈。
六名身着黑西装的高大男子,手里拿着透明的宽胶带,有条不紊地将他们喋喋不休的嘴一一封起。
而沙发正中间,赫然坐着跷二郎腿的池清野。
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注视着眼前的一幕,仿佛看狗血肥皂剧般毫无波澜。
“这是……”
温纪言略显目瞪口呆地看看兰镜珩,又看看楼下,满脸写着惊诧。
兰镜珩瞥了他一眼未做解释,只是神色凝重地将目光移回到楼下。
听见说话声的池清野闻声抬头。
楼上身着一袭米白色棉麻家居服的兰镜珩,在暖光灯的衬托下,气质相较以往柔软清爽不少。
池清野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半眯着,如同深不见底的大海,正不动声色地酝酿涌动的暗潮。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移时,兰镜珩喉咙滚了滚,率先开口:“你这是私闯民宅。”
池清野耐人寻味地勾了下唇,“比起你的教唆犯罪,谁更胜一筹呢?”
“你想做什么?”兰镜珩皱眉问她。
“想亲自确认件事。”
池清野边说着,边提着裙子徐徐上楼,行至他面前驻足问道:“你是否有将我当作报复天穹的一枚棋子去利用?”
“……”
兰镜珩登时一怔,眼神越发复杂地注视她。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否有人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她。
致使她颇为极端地做出这番举措。
一旁的温纪言不免尴尬地伸指搓了搓人中,“呃……我今晚貌似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池清野笑不达眼底地对他说。
温纪言再度一愣,不禁喃喃自语起来:“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句,那正好有你陪着一块上路不会孤单。”池清野“和善”解释道。
“深更半夜的,确定要玩那么大吗?”温纪言惊得瞪大双眼,遂用手肘捅了捅身边人侧腰,“镜珩,你识相点快否认。”
兰镜珩没搭理他,而是反问:“你是因为柳锡悟的事而来兴师问罪,还是对昨晚的那份生日礼物有疑问?”
“不止哦。”她莞尔。
兰镜珩眉头拧成了死结,“比如呢?”
池清野无所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有你呀,我忽略已久的最大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