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夜雨见令狐遗浮从万丈悬崖摔下去,必死无疑,顿时,痛急交加,昏死过去。
雨中人发出一声尖笑,\"不吃你小子血肉,给你留个全尸,算是看在你知道世间有个清松道长的份上。\"
令狐遗浮肢体麻木,眼前迅速岀现自己摔得骨胳断碎,惨死的情景,不由吸了口冷气。
\"啾一一一啾一一一\"蓦然,传来老鹰叫声。
令狐遗浮认定箫管在不远处,惊喜大叫:\"箫管!\"
与此同时,雨中人也发出一声惊叫:\"箫管!\"
箫管长鸣一声,从空俯冲下来,抖开翅膀,恰恰驮住直往下坠的少主人。
尽管它是清松道长精心养育几十年的奇鹰,能打善斗,且知人意,形体虽大,但不及令狐遗浮身体重量。尽管它猛力往上冲,翅膀却煽动不灵活,冲上又往下跌,几次三番,努力挣飞。
令狐遗浮叫道:\"箫管,你救不了我,不要作无用之功了。否则,你我都得死!\"
箫管通人语,拼死也要护少主人周全,不顾一切的在山崖半空盘旋,连连发出凄厉的求救声。
雨中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此时看着这感人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令狐遗浮生命俄顷之际,清松道长掠过,托住他,落向山石之上。
箫管释去重负,既为自己性命犹在高兴,更为少主人的再生开心。
它盘旋在清松道长的头顶,为他的及时赶到,而欢悦的唱歌。
原来清松道长又遇川忧子,川忧子非得与他手下见高低。两人见招拆招,见式解式,左右推送,你不让我不退,皆守皆进,有如狂风骤雨。
清松道长的铁嘴奇鹰与川忧子的花孔雀亦搏击起来。
两道掌力相推,震得乌云散漫,鸟雀死伤大片。
奇鹰与孔雀虽受主人精训,却也受不了主人之间的打斗,奋力冲出掌风所向。
孔雀瞅准一个空隙,一个筋斗翻到远处的一株大树上。
奇鹰为保绝对安全,几个起飞,到了很远很远,恰逢令狐遗浮与雨中人恶斗。
奇鹰箫管跟随清松道长几十年,无论在哪里,它的叫声都能准确无误的送入主人耳中,几十里之外的清松道长听到它的嘶鸣,收到求救信号,急跃开丈许,朝川忧子一拱手,\"改日再向师弟领教,失陪!\"话音未落,人已去。
川忧子以为他怯战,不免得意,飞身追去。
令狐遗浮见到清松道长,惊喜不已,因惦念着贺兰夜雨,来不及谢过恩师,急呼:\"夜雨!\"
正值西王母怀抱贺兰夜雨过来,千里香随她身边。
贺兰夜雨与千里香几乎同时扑向令狐遗浮,贺兰夜雨为劫后余生而再见,抱住令狐遗浮大哭起来,千里香则退一旁。
清松道长与西王母分别几十后再相逢,偏又无语,以静默来表示内心的激动。
许久之后,清松道长捋须笑道:\"师妹仍如少时一样美丽,岁月与你相好,整个人依然显得年轻。而我却老了,你瞧,头发胡子全白了。\"
西王母微笑道:\"大师兄言之差矣,你我都是八十开外的人,哪有你老我不老之理?老了老了,我们都老了。\"
\"哼,你们是人老心不老!\"
众人看时,却见庐山道长川忧子。
西王母并不计较他的态度,含笑招呼:\"二师兄!\"
雨中人一直呆愣着,许久方才回过神来,飞身欲逃。
清松道长一甩拂尘,尘丝贲张,圈住她的胳膊。
雨中人被吸了回来,眼中流露出惶恐惊慌,忐忑不安的望着清松道长。
清松道长问:\"你不认得我了?\"语气很慈和。
\"扑通\"一声,雨中人直跪地上,朝他直磕响头,\"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令狐遗浮听她喊清松道长为师父,很是惊奇,因为他从来不知有这么一位同门师姐,心下猜测她究竟有什么对不起师父之事。
原来雨中人是清松道长出家二十年后收的第一弟子,那时她与师叔张翔毅偷偷相爱,私订终身。
张翔毅虽倾慕她眉眼风流,标致容貌,但更垂涎万寿老人传给清松道长的武学秘笈《天灵地通》。
他言雨中人如能将宝书盗得予他,必与她结为夫妇,否则断绝来往。
雨中人视他为终身依靠之人,违心背叛尊师,于一个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师父不在的夜晚,千方百计的进入密室,偷走了《天灵地通》,离开华山,与张翔毅相会于一家酒肆。
张翔毅恐被发觉,拉着雨中人怆惶逃跑,到一条大江边,往滔滔江水中一跃,泥沙劈头盖脸的打向他们,好不容易逃到江的另一头。
雨中人气息奄奄,不改痴心,仍然希望张翔毅永守承诺。
张翔毅一心只在宝书之上,只想练成天下奇功,打败清松道长与川忧子,从而称霸天下。又恐雨中人赖着,成为累赘,于是,他不念儿女之情,一掌击中她的脑门要穴,弃她于孤岛礁石而去。
雨中人从阎罗殿挣扎回转,后悔莫及,追悔不已,却又无法可想。
她支撑残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出得孤岛。
她不敢再回华山,又怕撞见师父,四处躲避,历尽千辛万苦,方才来到山脉迤逦的大山,爬山间险道时,摔下山谷,断左腿右臂。
恰有武林高人风向客居住大山,路过相救,悉心照料,才免一死。
一段日子的接触,风向客喜爱上了她,并向她表白。
雨中人已是心如止水,情意灰灰,冷漠的拒绝了他。
风向客的真爱仅此一次,但却深刻的触动内心的情感世界,而对待真爱的态度偏偏只有雨中人一个。
自此之后,风向客不再提及此事,教她武功,尽心尽意。
雨中人已是恨透男人,唯恐自己再坠情网,于一个日落之时,在风向客茶中下药。
风向客中毒,人生最后一际,却无怨无恨,这份爱不是青春的懵懂,而是觉得一旦付出,纵无回报,也不想轻易收回。
弥留之际,风向客仍放不下雨中人,艰难的嘱托她日后如遇可心人,要勇敢的走向自己的爱情。
风向客中毒身亡后,雨中人开始有些自责,但一想到张翔毅的无情,反觉天下的男人都死有余辜。
许多日子,她苦练风向客撰写的《飞龙在天》武功,因心烦意乱,又无人指点,走火入魔,漂亮之容毁于失调的真气之下,年岁一长,全身各处部位发生极大改变,完全成为一个奇丑。
为恢复原形,她不顾白天黑夜,不知爬过大唐天下多少险山峻岭,釆集各种药材,喂投特意养育的蟒蛇\"天骄\"。
谁知,天不佑她,趁她不在之日,不甘心长期被锁于大铁笼中的\"天骄\",挣脱铁链,溜逃出去。
许是令狐遗浮与千里香有幸,困在深洞之中,而食得\"天骄\"充饥。
清松道长见雨中人形容大改,面目全非,又是惊疑,又是心疼,忙将她扶起,颤声道:\"可怜的雨中人,这几十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雨中人泪水直涌,多少辛酸多少委屈一泄而出,\"师父,我该死,我该死!\"
清松道长道:\"为师不会要你死!\"
雨中人感激得全身发抖,\"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清松道长指令狐遗浮问她:\"你为什么要伤害你师弟?\"
令狐遗浮愧疚不已,将事因说予师父听。
清松道长摸摸胡须,\"天意如此,人又能奈它几何?雨中人,看为师老脸,放过你师弟吧!\"
雨中人一作揖,\"雨中人谨听师父金言!\"
令狐遗浮拉过千里香,\"但求师姐也放过千里!\"
雨中人不答,望着千里香的眼神满是愤然。
西王母向雨中人施了一礼,\"请看我薄面,放我千里香儿一命!\"
川忧子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华山山主昆仑山主两大高人,竟不顾身份,向这么一个晚辈求情,羞煞我啊!\"
雨中人本就烦躁,听他讥笑师尊,满腔怒火向他发泄,五个爪子疾向对方面门抓去。
川忧子见那五爪锋利,不敢松懈的腾过一旁。
雨中人没抓到他,反倒抓出一大块树皮,\"呼\"的朝他甩去。
川忧子劈手接过,大声呵斥:\"好你个畜牲,竟敢藐视前辈,活得不耐烦了!\"
清松道长知川忧子在侮辱他,疾出手挽住雨中人再度功出之势,\"雨中人,不能对师叔无礼!\"
川忧子道:\"无礼者,死!\"
他一掌如排山倒海推向雨中人。
西王母出掌相抵,\"二师兄,不要与晚辈过不去,算矣!\"
川忧子不给谁面子,都不会不给西王母面子,撤回身,\"饶她一次!\"
雨中人\"咚咚咚\"向着西王母连磕三个响头,长笑一声,消失不见。笑声虽怪,却也掩不住更多的凄凉与酸楚。
川忧子笑对清松道长,\"师兄,你有令狐一个徒弟,便足够名扬天下,却想不到还有那么一个独特的雨中人,更可令你名留千古!\"话里行间,听不尽的挖苦与讽刺。
清松道长并不与他计较,只微微一笑了之。
西王母虽修养高深,却也对川忧子表示反感,\"二师兄,几十年来,你依然如旧,脾性没改!\"
川忧子道:\"我怎么样,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念不到我的一丝丝好么?\"
\"好,好,好!\"西王母叹笑,\"我们这干人都是垂垂老死之人了,不要在意一些什么了!\"
清松道长频频点头,\"正是!\"
令狐遗浮拱手对川忧子,\"师叔,我想你是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对一个人好!\"
川忧子没好声气,\"你懂,你能说出个所然来么?\"
\"师叔,其实真正对一个人好,并非是简单的情感冲动,而是深沉、持久、无私的关爱。而几十年那么长时间让你去沉淀,你还是没有磨炼到那种纯粹深厚的境界,验证不到你的用心。\"
西王母含笑对清松道长,\"大师兄,你听听,你徒儿要多优秀有多优秀。\"
清松道长禁不住哈哈一笑。
西王母又含笑对川忧子,\"二师兄,你说这孩子说得在理不在理?\"
川忧子恨恨的瞪他们一瞪,不再有话,狠哼一声,使劲一甩衣袖,望空而逝。
西王母向着他去的方向微微一叹,然后牵过千里香,\"千里香儿,见过你的大师伯!\"
千里香向清松道长施礼,\"大师伯!\"
清松道长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师妹,你这个千里香儿,模样儿极好,又机灵得紧,招人喜欢!\"
西王母笑指令狐遗浮,\"你这少侠徒儿,当真也是出类拔萃人物。\"
千里香扯扯西王母的衣袖,\"师父,别与师伯互吹了,我们该走了吧?\"
令狐遗浮急问:\"千里,你要去哪?\"
千里香回答:\"随意走走!\"
西王母携她,告别他们几个,师徒二人都忍不住楚楚回眸。
\"千里……\"令狐遗浮追了两步,又止住了步伐。
贺兰夜雨道:\"夫君,你舍不得她,就去追回来啊!\"
\"夜雨,什么也别说了。\"
\"夫君,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千里香,你一定会恨死我的,是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告诉春天,桃花不要再开了。\"
\"难道真的只有千里香才是你的桃花吗?\"
\"对不起,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令狐遗浮捡起地上包袱,拿过宝剑,\"夜雨,我们快点赶路吧!\"
可是,贺兰夜雨觉得时间越临近她的家,令狐遗浮便越会离得她远,她也想做他心中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