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秀曾有幸观摩过一场程大夫人和妯娌们的唇枪舌战,那场面,至今都让她记忆犹新。
那日,程府的花厅里,几位夫人围坐在一起,表面上笑语盈盈,实则言语间暗流涌动。
程大夫人的身边的贴身丫鬟玉带闹了肚子,恰巧当时别人都忙着,就央了王秀秀帮忙顶一会儿。
王秀秀奉了茶进去后,便悄悄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观察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起因是二房的夫人对府中今年的开支分配颇有微词,言语间夹枪带棒,暗指程大夫人偏袒自家。
“大嫂,今年咱们府里的开支,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太对劲呢?二房这边的用度,似乎比往年少了些,莫不是账房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二夫人这话一出,三夫人也不甘示弱,顺势添了一把火。
她放下手中的团扇,故作关切地道:“是啊,大嫂,我前几日翻看账本,发现去年咱们三房的用度也有些出入,虽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但账目上的事,总得清清楚楚才是,免得让人误会。”
花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几位夫人的笑容虽挂在脸上,眼神却冷得像刀子一般。
王秀秀站在一旁,手中捧着茶壶,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她虽是第一次经历,但也看得出,这几位夫人今日来者不善,分明是想借题发挥,给程大夫人一个下马威。
然而,程大夫人却仿佛对眼前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时,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缓缓开口道:“二弟妹和三弟妹说得都有道理,府中的开支确实该好好理一理,不过,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不如这样,今年的开支我再重新核算一遍,若有不足之处,咱们再一起商量着补上,如何?”
她的话音刚落,在场众夫人便都愣住了。
二夫人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补……补什么?”
程大夫人微微一笑,目光淡然却透着几分锐利:“当然是补上‘不合理’的漏洞。”
说完,她便转头对候在一旁的鲁嬷嬷吩咐道:“鲁嬷嬷,去取账本来。”
鲁嬷嬷应声而去,花厅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二房和三房的夫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程大夫人会如此干脆地答应查账。
她们原本只是想借机发难,却没想过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步。
不一会儿,鲁嬷嬷便捧着厚厚的账本走了进来,恭敬地递给程大夫人。
程大夫人接过账本,“既然弟妹们对账目有疑虑,那咱们就一起看看吧,若是真有疏漏,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几位夫人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应和。
程大夫人随意翻开其中一页,语气平静地道:“就这一页吧,二老爷为风华楼的乐妓赎身,赎银二百两。”
“你…你胡说!我们家老爷可从没花钱为个妓子赎过身!”
程夫人没理她,掸了掸袖子。
鲁嬷嬷从一边站出身来,“二夫人怕是不知道,二老爷确实是没花钱,只不过当晚那风华楼的老鸨便打上了门,说咱们二老爷带了人走却一分钱也没付,若是不交出钱,便去府衙告咱们程府!”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二房夫人听了,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程夫人没理他,再次拿起账册,继续道:“三房六姑娘与宋学政家小姐打架,损毁掐丝金雀钗一支,赔银子八百两。”
“八百两!”
还不等三夫人出声,二夫人就先跳了出来。
“三弟妹啊,我说你也得好好管管你家玉姐儿了,这赔些银钱倒算不得什么,可若是传扬出去,落下个跋扈名声可怎么好啊!”
“我自会教育好玉姐儿的,不必二嫂多操心!”
“你看看你,不识好人心了不是!”
二夫人坐下,没有半分不悦,反倒是笑意满满。
哼!叫你刚才笑的欢!这下轮到你了吧!
大夫人这时又拿起了账册,刚出言道:“四房……”
还不等大夫人说完,四夫人便低了头打断道:“府里一向是大嫂掌家,这外面谁不说句家宅安宁,上下一心,不管别人,反正弟媳是最敬佩不过的了,以后也定会以大嫂为榜样!”
五夫人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大嫂一向公正,咱们这做弟媳的还有什么不放心?”
“是吗?”
程大夫人嘴角带笑,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只见几位夫人齐齐起身,对着坐在上首的程大夫人低头福身行礼。
花厅里的气氛重新变得和缓起来,几位夫人又开始说说笑笑,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这全程中,程大夫人始终面带微笑,言辞间虽不露锋芒,却句句直指要害。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让几位妯娌心服口服。
王秀秀站在一旁,心中暗暗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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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中待得久了,王秀秀也看透了程大夫人的手段。
心中虽不齿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但也明白,只有像程大夫人这样的人,才能镇得住偌大个程府。
王秀秀只得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更加谨言慎行,绝不可触了大夫人的逆鳞。
渐渐地,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在适当的时机说适当的话,也学会了如何在程府里生存下去。
夜深人静时,王秀秀常常坐在绣房的小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