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石头村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之中。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忧心忡忡,有的犹豫不决,也有得则是坚决反对离开这片世代生活的土地。
令王秀秀意想不到的是,在整个王家之中,最先理解并支持这一决定的,竟是年仅十一岁的王成文。
原来,王成文所在的书院因旱灾提前放了长假。
临行前,先生将学生们召集到堂前,语重心长地道:“天灾无情,人需自保,此次旱灾非同小可,桑水河已近干涸,田地颗粒无收,若再耽搁,恐怕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们回去后,务必劝告家人早做打算,切莫因留恋家园而误了性命。”
这番话深深印在了王成文的心里。
他一回到家,便将先生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家人,每一句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王家人心头。
与此同时,崔家二郎也将先生的话带回到了村里。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秦氏并不希望二郎出这个风头。
崔家原本就已打算悄悄南下逃难,不愿多生事端。
秦氏更是担心,若消息有误,难免会招来村民的埋怨。
然而,崔二郎性子倔强,趁秦氏不备,偷偷跑到村长家,将先生的劝告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村长听后,脸色大变,当即召集全村人齐聚晒谷场,共商对策。
晒谷场上,村民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脸上无一例外,写满了焦虑与不安。
村长站在人群中央,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庞此刻显得格外严肃。
他环顾四周,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乡亲们,如今旱灾愈演愈烈,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赶紧想个法子,是走是留,今天必须有个决断!”
村长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这时,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太公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固执:“咱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哪能因为一点困难就抛家舍业?往年也有年景不好的时候,咱们不都挺过来了吗?”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部分村民的共鸣。
一个中年汉子高声附和道:“老太公说得对!那书院的先生虽说是读书人,可论起种地,哪有咱们在行?说不定过些日子,老天爷就开眼了!”
秦氏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丈夫崔远山,心中暗骂:“要不是你整天念叨什么同村情谊,不好瞒着自家人独自逃跑之类的话,她家二郎也不至于如此固执己见,根本不听她这个当娘的劝诫。
瞧瞧现在,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平白给自己惹来了一身麻烦事儿!
她越想越气,伸手在崔远山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崔远山吃痛,却不敢吭声,只默默忍了下来。
然而,也并非所有人都赞同老太公的观点。
一些年轻人和见识较广的村民则认为,此次旱灾非同寻常,若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主张趁着局势尚未完全恶化之前,尽快南下逃难。
两派人马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晒谷场上的气氛也愈发紧张。
眼看争论陷入僵局,村长不得不再次站出来,高声喝道:“都别吵了!既然有人想走,有人想留,那就各家自行决定,想走的,明天这个时候还在晒谷场集合,咱们一起商量逃难路线,想留的,也请自求多福,日后莫要怨天尤人!”
散会后,王家人回到家中,堂屋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春花坐在炕边,眉头紧锁,低声问道:“当家的,咱们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她原本听了王成文的话,下定决心要离开,可今天听了老太公的言论,又舍不得家里的田产和家当,心中不免动摇。
王德贵沉默良久,突然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地道:“走!村长是个明白人,成文的先生也是见过世面的,他们都觉得该走,咱们家就跟着赌一把!大不了等灾情过去,再回来就是了!”
决定一下,王家上下立刻忙碌起来。
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却不少。
家里仅有一辆破旧的驴车,能带的东西实在有限。
陈春花迅速分配任务:“秀秀,小冬,你们俩赶紧去收拾吃的用的,动作快点!”
她自己则快步走进里屋,将家中值钱的细软一一打包。
看着那些带不走的家当,陈春花心如刀割。
她抚摸着那张用了多年的木桌,眼中满是不舍。
眼看她就要后悔离开,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秀秀突然开口提议道:“母亲,不如把这些带不走的东西卖给村里那些打算留下的人家吧?咱们出门在外,多带些银钱总是好的。”
陈春花听后眼睛一亮,风风火火收拾好便抱着一堆包裹匆匆出了门。
过了许久,王秀秀才看到她满脸疲惫地从外面回来。
走近一看,只见陈春花手中的包裹都已空空如也,想来应该是已经成功变现。
然而,陈春花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刚一踏进家门,就怒气冲冲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愤愤道:“这群没良心的!趁火打劫!真是趁人病要人命!!”
接着又是一声长叹,“唉,只可惜了我那么些好东西,居然就只卖了这么一点点钱......”
王秀秀见状,脚底抹油悄悄溜出了正房,生怕晚一会就成了陈春花的出气筒。
果然,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了洪小冬被陈春花责骂的声音。
王秀秀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次逃难,能为我们带来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