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见黛玉如此冷淡,心中暗恼,脸上却仍维持着笑意: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
我好歹是你表哥,又是特地来探望姑父的,怎能就这般将我拒之门外?”
黛玉轻轻抚了抚微隆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表哥既是来探望父亲,为何带了这么多家丁?”
贾琏被她一语道破心思,面色微变,随即强辩道:
“这不是担心路途不安全吗?妹妹,你我是至亲,何必这般生分?”
林黛玉道:
\"即然是担心路途上不安全,到了扬州总该安全了,这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的到林府来,这外人看了倒像是寻衅滋事。\"
贾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股难堪的热气涌上面颊,他没想到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表妹,如今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直接拒绝于他。
眼前的黛玉,哪还有半分当年那个依附在贾府的弱质女子模样?
他心中暗恼,却又无可奈何。
他向前跨了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说道:
“林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此番前来,可是奉了大老爷的命令。
昔日你在我们贾府住着的时候,这老太太和大老爷二老爷对你一向疼爱有加,你如今倒是翅膀硬了,连门都不让进了?”
说着冷笑一声,又道:
“你们林家如今闭门不见,这就是你们林家的待客之道吗?莫非是仗着有了探花郎女婿做靠山,就把娘家这边的亲戚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眉头微蹙,清冷的目光直视贾琏,不卑不亢地道:
“表哥此言差矣。
我并非不让您进府,而是我身为人妇,礼法所限,实在无法独自接待男客。
表哥如今在我家门口这样拦着我,实在是有失体统,也太过唐突了。”
她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语气愈发坚定,
“再者说来,我爹爹如今正病着,最忌讳喧哗吵闹。
不如这样,表哥,你先让你带来的人在外面等着,你随我们林府的下人进去见我父亲吧。
这样既合乎礼数,又能完成表哥探望之意,岂不两全?”
贾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之色,但表面上却马上换了幅从善如流的面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林妹妹如此推辞,我自然无话可说。既然如此,我便随管家进府了,也好让大老爷知道我这一趟并未懈怠。”
黛玉微微一笑,眼神却透着冷意:
“表哥果然明事理,我也替父亲谢谢表哥的关怀。
不过请表哥记住,这林府虽比不得荣国府显赫,却也是朝廷命官之宅,并不是你荣府奴仆随意肆虐的地方,还请表哥注意礼数便是。”
贾琏被她话中暗暗讥诮刺得心中一怒,眉头抖了几抖,但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得硬吞下这口气。
林府管家见黛玉发了话,便客客气气地引了贾琏进去。
黛玉未再多看他一眼,径自走入府内。
从她满是矜持的步伐和纤细指尖轻轻抚过腹部的动作能看出,她的腹中胎儿无疑是她眼下最大的寄托。
黛玉款步穿过抄手游廊,正欲前往父亲的书房,却在内厅被紫鹃拦了下来。
紫鹃附在黛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才能听见:
“姑娘,贾二爷带来的那些人,奴婢瞧着不像寻常家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腰间鼓鼓囊囊,像是藏了兵器。”
黛玉脚步一顿,眉心微微蹙起:“哦?你仔细说说。”
紫鹃继续说道:“奴婢方才在二门处瞧见,他们一个个眼露凶光,四处张望,不像规规矩矩的家仆,倒像是……像是来寻仇的。”
黛玉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可瞧见他们腰间所藏是何物?”
紫鹃摇了摇头:“离得太远,奴婢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只是瞧着鼓囊囊的,像是刀剑之类。”
黛玉沉吟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下去吧,切勿再让人瞧出端倪。”
雪雁应声退下,黛玉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襟上的流苏,心中思绪翻涌。
贾琏此番前来,究竟是何用意?
探望父亲是假,兴师问罪是真?
亦或是……另有所图?
她眸光微冷,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吩咐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紫鹃:
“去,将我爹爹常用的那套青瓷茶具取来,再备上几样精致的点心,过会儿,我要去书房侍奉爹爹。”
紫鹃领命而去,黛玉则缓步走向书房,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贾琏。
不多时,贾琏果然被林府下人引至林如海的内室。
然而,林如海卧病在床,由厚厚的屏风遮挡,贾琏只能听到屏风后传来的虚弱咳嗽声。
林府现任管家代替林如海问询贾琏来意,贾琏强忍着怒气,寒暄了几句,却始终无法见到林如海本人。
他心中暗想这林如海怕是装病,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与林管家周旋。
林管家滴水不漏,只说老爷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一切事务都由他代为处理。
贾琏气得拳头攥紧,指节发白,心中憋屈难当。
他本想借探病之机,提起姑姑嫁妆一事,如此这般,叫他如何好意思对着病重的姑父开口?
不由得怒从心起,沉声喝道:\"既然姑父不便,倒也无需赘言!\"
说罢,拂袖而去。
他狼狈地离开林府,脸上难掩怒气。
却不知他刚一离开,黛玉便轻步进了内室,对躺在病榻上的父亲道:
\"爹爹,您称病避而不见,本意是为了暂时躲避朝堂上的诸多纷争,待时机成熟,再对那些奸党一击必杀。
现如今这大表哥突然前来林府,带着这许多人马,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
林如海此时也不再装病,他坐起身来,接过黛玉递来的热茶,轻啜一口,说道:
“玉儿,你观察得仔细,为父也觉得此事蹊跷。
贾府如今自身难保,琏儿却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荣府这些年来能在朝中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这份狡猾。\"
他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继续道,\"我听旭儿说,那个假扮我的人,也曾对他提议要和贾府合作。这帮奸党与贾府之间,定然有些联系。\"
黛玉点头道:
“女儿也这般认为,只是不知他究竟有何目的。”
他目光如炬,沉声说道: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你速去传话给府上的下人,让他们多加留神贾琏带来的那些家仆,别让他们有机会进来府中四处游走,也莫和外人对嘴,以防他们打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