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那双锋利的眉眼寒光内敛,比刀枪更令人心惊。
南宫离垂眸,深深叹了口气,将苏唳雪慢慢裹进自己怀抱,捞过披风搭到她身上,拉过手来探着她的脉,微微摇晃着,哄道:“唳雪,你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将军——有气节,有担当,有情有义,值得托付家国,也值得托付终身。”
“那你还提和亲?!”暴脾气的将军皱眉,不领情。
“我已经长大了,可你固执成了习惯,总是想挡在我前面,不肯把风刀霜剑透给我哪怕一星半点。唳雪,我不需要你逞强到这个程度。你挡不住的时候,也可以退一步保护自己;太疼太累的时候,也可以原谅一下自己;撑不住的时候,也可以来依靠一下我。”
“阿离,你这么小……你不恨我,愿意接受我的心意,我还求什么呢?”怀里人闷声道。
“最起码今晚你就先这么靠着我歇一会儿,待会儿我去伙房找些吃食,吃完了再好好睡。凉州这个季节有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唳雪?唳雪?”
“嗯……”
不知是太过疲累还是太安心了,怀里人沉在女孩子温柔的臂弯里,眉眼微微阖着,睫毛翕动了几下艰难地含糊应了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老侯爷常说,将帅身处前线,即便入睡也要留一分警惕。
可这样亲近的距离,南宫离的声音、气息以及触碰都如此亲切熟悉,这种肌肤相亲不带半分占有的意图,柔到了骨子里,是有情如旧,恨不得诉尽衷肠。她的意志抗拒不了女孩子一下又一下痴心而怜惜的爱抚,甚至还来不及挣扎一下,便不可遏制地心神一松,毫无征兆地陷了进去。
端详着沉在臂弯里憔悴地一塌糊涂的可怜人儿,南宫离咬着红红的唇,又怨又心痛。
只有她自己知道,对她来说,唳雪是如何美好而脆弱的存在。
一直以来,朱雀魄毁灭的欲望深藏心底,跟她伴生伴长,已是本能一样的存在,稍不留神就会轻易触发,尤其是当面对美好的事物时。于她而言,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具有过度强烈的吸引力,强烈到令她下意识觉得会威胁自身存活。
这种在极端背景中养成的扭曲的求生意识,不可避免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发了她毁掉心爱之物的恶意。从公主殿第一次得到唳雪,到将军府非要当着南宫丽面做那些事,逼着唳雪不敢出声反抗,再到选侯城角屋里凌辱似的霸占……还有那些数不清的言语相激,她伤过这软和和的布娃娃太多次,眼看着唳雪在鬼门关晃悠了这么多回,病势一直起起伏伏,几次差点回不来,李眠关、月凝霜他们嘴上虽不说,心里头恐怕早不知把她骂过多少遍。
可这家伙却从没计较过,始终怜惜着她,不肯相弃。
想到这儿,女孩子忽地鼻头一酸,不觉眼圈微红,便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情不自禁地蹭蹭苏唳雪微热的额头,将脸埋进她肩窝,就像一只无辜而又乖巧的猫咪。
她早该去和亲的。
这个秘密,她一直没告诉苏唳雪——
三岁来凉州,就是父皇打算将她弃在将军府,养大了送去随便哪个邻国和亲的。
然而,很多事,阴差阳错。
若她没放离火烧了龙泉岭,苏老侯爷不会就这么早早没了。
将军府失势,才让母后在临死前有机会以此为由,借口苏家照顾不了她,求父皇下旨把她召回了选侯城。
公主不值钱,不过一枚原本就该为国而生、为国而死的棋子,无论落得什么下场都没人可惜。
只有这个疯子,拿命喜欢自己。
还要因为喜欢了自己,一直自责、自责……
何至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