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跑去哪儿?”
意识恍惚之间,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
被雨打湿的睫毛黏黏糊糊地耷拉在眼睑上,透过模糊的视线,沈遐蔚看见了那张噩梦般的脸。
“滚——”
狠狠挥开他的手,沈遐蔚扶住墓碑,艰难站起身。
无力的双腿支撑着全身的重量,不知是冷的还是怒的,全身止不住细细地颤抖起来。
温暖干燥的大衣披在他的肩上,仍残留着身体的余温。
“原来他的墓在这。”
举着伞,江云筝低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关于“孟流光”这个人的资料好像被人刻意隐藏和抹去了,江云筝能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要不是跟着沈遐蔚身上的定位,江云筝可发现不了这个小山丘上还有一座墓碑。
墓前摆着一束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明艳。
“真是抱歉,来的匆忙,没带花。”
江云筝瞥了一眼,对着墓碑淡淡说道。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上前一步,沈遐蔚挡住江云筝的视线。
“你一直跟着我?”
咬紧牙关,沈遐蔚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还是说,你在我身上放了定位器?”
“如果我说没有。”江云筝不慌不忙地帮沈遐蔚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会信吗?”
“定位器,在哪里?”
江云筝的话,沈遐蔚半分也不信。
黑色碎钻忽然在眼前闪过,沈遐蔚伸手去摸左耳上的耳钉。
硬质的碎钻闪出莹润的光泽,恍若黑夜里闪烁的繁星。
扯下耳垂上的小物件,攥紧手心,沈遐蔚作势扔向远处。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就算你扔掉这个。”从沈遐蔚手中夺下耳钉,江云筝捏在手中把玩:“我也有无数种方法找到你。”
“你到底为什么……”
说着说着,沉重酸胀的头渐渐低了下去,沈遐蔚半眯着眼睛,困倦感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最后的话语淹没在雨声中。
“蔚神……”
江云筝扶住身前逐渐瘫软下来的身体,紧了紧盖在沈遐蔚肩头的外套,盯着怀中的人出神,思绪飘远。
回忆中一幕幕如同老电影放映,飞速划过,最终定格在那人热烈肆意的笑容中。
收起黑伞,江云筝抱起怀中的人。
偏高的体温透过两层衣料传递,江云筝稳步走下台阶,任由雨水打湿肩头。
亲眼看着沈遐蔚从初出茅庐的战队新人,到崭露头角,锋芒毕露的蔚神,江云筝想要看着沈遐蔚走过的每一步。
可偏偏天不遂人意,沈遐蔚默不作声跑到国外,两年时间,江云筝找不到有关他的丝毫讯息。
沈遐蔚走得突然,又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江云筝就算想找人,在国外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遐蔚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他扔出了他的世界。
或者说,曾经的江云筝从来就没有走入过他的世界。
江云筝无法忍受这样的患得患失。
所以这次,他不会再放手。
*
“醒了?”
坐在沈遐蔚身侧,江云筝替床上的青年拢了拢被角。
“咳、咳……”
沈遐蔚撑起身子,手腕上的铁链晃动间叮当作响。
“昨天淋了雨,你又发烧了。”
江云筝淡淡开口。
“这就是你把我锁起来的理由?”
一开口,沈遐蔚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惊人,喉咙像是吞了刀片,又疼又痒。
“三天后还有训练,我不能——”
“没关系。”江云筝打断沈遐蔚的话:“蔚神手伤复发,身体抱恙,请个长假治病养伤,大家都能理解。”
“比赛也打完了,冠军也拿到了。”
“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
江云筝歪了歪头,笑道:“蔚神还有什么想要的?”
站起身,不知从哪搬来一块白色画板,江云筝施施然坐在画板前,拿起画笔,蘸取颜料,一笔一划画得认真。
“放我走。”
沈遐蔚扯动铁链,固若金汤。
“这个不行。”
仔细盯着沈遐蔚的脸,江云筝握住画笔的手动作不停。
“给我松开铁链。”
“不行。”
“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不可能。”
“……”
“好了。”望向气得发抖的沈遐蔚,江云筝放下画笔:“要看看画吗?”
“你最好别拿过来。”
沈遐蔚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不感兴趣。”
“画的是你。”
江云筝也不恼,将画板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沈遐蔚。
画板上的青年身躯赤裸,一丝不挂,瑰丽的玫瑰盛开,鲜艳欲滴,凝于枝叶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胸膛上,伴着碎落的红色花瓣,靡艳绮丽,恍若食人精魄的鬼怪。
饶是沈遐蔚,一时之间也惊得失言。
“很美,对吧?”
嘴角挂起甜蜜的笑容,江云筝指尖抚上画中的青年,指尖描摹着他的脸。
“我还有很多画,等你好了,再带你去看。”
不等沈遐蔚的回答,江云筝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这是我画的最满意的一幅。”
其他的都是对着照片画的,远没有对着真人临摹来得灵动。
“你还真是个变态。”
沈遐蔚压低声音骂道。
“放心。”江云筝对沈遐蔚的叫骂习以为常,甚至看起来心情颇好:“你这个模样只有我见过,唯一欣赏过这幅画的,也只有我。”
“不对。”顿了顿,江云筝补充道:“现在,你是第二个了。”
他可舍不得让第三个人见到沈遐蔚这副模样。
“如果让其他人看到的话,就把他眼睛挖下来吧。”
眉眼弯弯,江云筝轻描淡写地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沈遐蔚指尖紧了紧,将手下的床单捏得皱起。
气氛一时半会儿有些凝滞。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轻快悦耳的音乐打破了这莫名的气氛。
放在床头柜上手机嗡嗡震动。
看着备注为“白亦采”的电话号码,沈遐蔚没有动作。
谁知道江云筝被刺激到,又会发什么疯。
他大概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危及生命的事,但对除他之外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怎么不接电话?”
居高临下,将来电看得清清楚楚的江云筝轻声问道。
“不想接?”先沈遐蔚一步拿到手机,江云筝按下绿色的接听键:“那就我替你来接吧。”
“喂!”
沈遐蔚伸手去夺手机。
出乎意料地,江云筝没有躲开,任由沈遐蔚抢过手机,面带微笑,看着沈遐蔚做出回应。
“找我有什么事?”
清了清嗓子,沈遐蔚尽量让声音如往常一般无异。
“抱歉,最近有点事,暂时没有时间。”
在江云筝的视线注视之下,沈遐蔚婉言拒绝。
“嗯,再见。”
挂断电话,沈遐蔚将手机扔向江云筝:“这下你终于满意了吗?”
沈遐蔚怎么会没读懂江云筝的意思。
但凡发现沈遐蔚对白亦采有一丝意思,或是白亦采对沈遐蔚有半分觊觎,江云筝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我很开心。”
江云筝将手机还给沈遐蔚,指尖贴近他的脸,捏了捏他的耳垂。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动声色地躲开,沈遐蔚唇角同样勾起一抹笑,眼神暗了暗。
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可不能和江云筝直接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