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稀里糊涂,昏昏沉沉,被两个军人架下汽车和她那几个破柳条包子一起站在火车站一列车厢前。一位叔叔和一位五十多岁的老首长比划着说些什么,一转眼开着车走了,只留下自己在空空荡荡的火车站,那个老军人走过来看着一脸无奈茫然的小姑娘,大概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吧?最让他吃惊的是这个马上就要去漂流的小女孩儿竟然带着七八个大柳条包的书,这让他看不懂了,这是真打算流浪吗?他不认识白军长,但这个在晚风中微微颤抖,脸色惨白衣着单薄可怜的小女孩儿让他看的心疼的很。他叫来几个人把这些行李搬上火车,在火车后厢给小姑娘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边堆着行李,一边条凳上大概准备给她做床铺吧。
一个小战士麻利的铺上垫子和被子过来拉着傻呆呆站在那里娜娜的手安排在窗前的小桌旁坐下,娜娜趴在小桌上,“老家,老家!“大概在南方某个地方,她从来没有回去过,倒是小的时候老姑来过一回,是专门到医院来看病的,老姑是一位善良淳朴的乡下农妇,说一口方言,对自己热情关注,但她说一句话自己也听不懂,好像有一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姐姐和一个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弟弟。据说老家在一个大山沟里,穷得很,回老家她一点没有回老家的感觉,她的心在咚咚的跳着,那里是她的老家,她即将要到那里去。她哪里都不想去,她只想爸爸妈妈,她只想爸爸妈妈在一起,她现在只想哭,只想哭,她趴在那里迷迷糊糊的看着一双军鞋,在小桌前来去,去了又来,不一会她只感觉到有一件大衣带着体温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她想哭,她现在就想放声大哭。
火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开动。只听到“叮当,叮当。”娜娜趴在小桌上,看到窗外一片黑乎乎的一闪一闪从眼前而过,她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什么东西就一下跑到眼前,她也不敢睁眼睛,一睁眼睛,什么东西都一下涌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挤到她的小脑袋里,像泉水一样向外涌,她不知在想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一脑子空白,心里就象个无底的深渊,坐在那不知不觉天大亮。
火车也不知何时停靠了站,那个小战士小声的叫着她,然后拉着娜娜的手说是下车去吃饭,她跟着那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小战士下了火车,一片灿烂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暖和和的,她看了一眼那个小战士打了一小盆稀粥和不知是什么叶子的菜,一丁点饿的感觉也没有,这时她才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小战士,圆圆的一个大脑袋,黑瓦瓦的一张大脸,一双小眼睛,厚厚的嘴唇,大大的嘴,一笑一对深深的酒窝,能盛下一盆子的水。娜娜没有心情吃什么,转身回到车上,在那柳条包的大缝里掏出一本,她不知道是什么书信手翻了起来,那些字是一个劲的在眼前直蹦,眼睛净是水,什么也看不清楚,她静静的趴在那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想动。
娜娜心想自己就要远离所有的亲人,像那个三毛一样流浪到远方,远方是什么?等待的自己又是什么?她想都不敢想。此时哥哥姐姐又在哪里?他们是否也像自己一样要流浪远方?他们是否也要像自己一样回到故乡?娜娜感到自己多么的无力,多么的无奈。就仅仅一天的功夫,她的生活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昨天还有一个温暖的家,今天就没有了爸爸妈妈,自己独自一个人就要流浪远方,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她曾经记得希丝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在命运面前人是渺小,但是人要有一颗坚强的心。希丝老师也流浪过,但是她没有所有的亲人,没有故乡,可自己呢虽然也要去流浪,但是她还有哥哥姐姐,还有那在远方的故乡。
远方的故乡,还有亲人,有姑姑,有姐姐,还有一个弟弟,有个弟弟?她似乎有了一点作姐姐的感觉,以前都是姐姐牵着自己的手,以后自己是不是可以牵着弟弟的手?有个弟弟喊自己一声“姐姐“是个什么样的感受呢?去远方流浪?是否也会像那个汤姆一样,一路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奇遇?是不是像那个三毛一样一路悲催?会不会是像哪本传奇上写的那样,在流浪过程中会遇到仙女仙翁而进入了仙境?
希丝老师说,人生就是苦难的,就是一幕悲剧,这就要看你是否有一颗坚强而快乐的心,去面对人生!她说,这不是她说的,而是中外所有名着都这么写的!娜娜心想,此时如果是那个带弟面对自己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她会怎样呢?她会哭吗?她一定不会哭!她一定会背着一个,抱着一个,牵着一个,背后的衣襟儿再拽着一个,一手还会挽着一个装满青菜叶子的大筐,逛荡着身后两条大辫子上那两大截火红的红头绳,一瘸一拐歪歪扭扭地向前走着。自己会哭吗?她曾经想过哭,曾经想大声哭过,但她没有哭,她想爹妈是不希望她哭的,她要是哭了,怎么对得起爹妈?还会让那个带弟捡自己的笑话,她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同学们都来看一看吧,这就是那个自以为好了不起的小公主,遇到事就只知道哭,她要比那个带弟,甚至比希丝老师更坚强。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一车静静都在安睡的车厢,起身从自己那个小行李卷儿里掏出自己那付小红手套,拆下两大截长长的红毛线,把披在肩头打着卷的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儿,辫稍各扎上一大截火红的毛线,两大截子红毛线搭在双肩上,自己左右一摇头,两大截子红毛线是来回晃荡着,面对着火车车窗,上面只有一个淡淡的人影,但是有两团火苗在闪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