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化作飞灰,郭君点燃了纸人,火光瞬间照亮了四周,仿佛夜色都被这火光驱散了一些。我环顾四周,除了跳跃的火光,别无他物。纸人一点点化为灰烬,这时,郭君忽然伸出手指,直愣愣地指着远方,嘴巴开合,却发不出声音,仿佛被什么惊得哑口无言。
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街道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正纳闷着,想起出门前瞎子的叮嘱,心里直打鼓,这会儿可不敢多嘴。
郭君瞪大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转眼间,他眼珠一翻,身体软绵绵地就要倒下。我赶忙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这才没让他摔个狗啃泥。
我吃力地撑着他,这家伙这时候沉得跟铁块似的。正打算把他背回去,张全根却幽灵似的冒了出来,声音冷飕飕的:“他啊,命悬一线,怕是快不行了。”
张全根一开口,我差点没跳起来,他那一副直愣愣的眼神,瞧得我心里发毛。我匆匆背起郭君,脚步匆匆往家赶。进了家门,瞎子还在熬夜,听我这么一通折腾,他悠悠走出堂屋,却不见丝毫惊讶神色。
“放平在院子里吧。”瞎子指了指。
我照做,郭君平稳躺在院子里。瞎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碗米和一把香,笑眯眯地指挥:“拿米去砸门,香呢,两边各点三柱,记得拜一拜。”
我捧着米和香,一一照办,门口一阵忙活。正准备关门,抬头却见张全根阴魂不散地站在那。我瞪了他一眼,毫不迟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上门,一瞧,瞎子已在郭君额头比划了个奇妙的符。郭君静得像座山,瞎子却指挥我:“去,把那柳枝取来。”我急忙跑到檐下,取了柳枝递给他。瞎子挥舞柳枝,噼里啪啦地就在郭君身上挥洒起来,这可是驱鬼的好戏法,人尽皆知。
挥动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变化。瞎子却忽然停下,淡淡地说:“成了。”话音未落,郭君竟一下挺直了腰板,犹如木偶被提线,却并未苏醒,接着“哇”的一声,呕吐起来。那黑色液体,臭气熏天,简直让人想掩鼻而逃。
瞎子却镇定自若,将一撮香面撒向那呕吐物,瞬间火光冲天,烧得那黑色液体噼啪作响。火焰熄灭,郭君软绵绵地倒下,似乎仍无意识。瞎子这时开口:“把他抬回房吧。”我应了一声,准备动手。这郭君,病得不轻,瞎子的治疗,也是神秘莫测。
我小心翼翼地将郭君再次背起,步履稳健地走进房间。瞎子师傅不知去向,八成是去张罗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将郭君轻轻放下,他突然死死抓住我的胳膊,那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急匆匆地说:“还有个家伙,就在瓦罐旁边,那个瓦罐……”
话没说完,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手一软,力气全无,眼皮子也耷拉下来。我愣在床边,他的话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这时,瞎子师傅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盏海灯。他看出我的困惑,便笑眯眯地解释:“这盏灯,叫引魂灯,郭君的魂儿溜达去了,灯不灭,魂就有归途。”
我好奇地问:“那咱们得招招魂吧?”瞎子师傅却摆摆手:“招不得,只能等他自己迷迷糊糊地找回来。”
这说法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记得他以前说过,丢了魂就得招,如今却又改口,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郭君这人的确诡异,瞎子突然对我透露,他原是个死去的人,如今身上的灵魂并非他自己的。这情况,说穿了就是借尸还魂,可又和一般的借尸还魂不太一样。瞎子解释,那个附在郭君身上的魂魄,居然化作了生魂,也难怪我和郭君打交道这么久,愣是没看出半点破绽。这么看来,郭君算是半活半死,活死人一个。
瞎子说,招魂什么的根本不管用,唯独那引魂灯能将郭君的魂魄引回来。于是,瞎子交给我个任务,让我看好那海灯,千万不能让它熄了。
后来,我把郭君那挣扎的模样和说的话告诉瞎子,他听后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他明白了,转身就离开了。我心中满是疑惑,却没开口问,这是我和瞎子间的默契,他若觉得该告诉我,不用我问,自会解释清楚。
从那以后,我得时刻保持清醒,白天守在郭君身边,以防万一。瞎子说了,白天尽管可以休息,但绝不能打盹,毕竟他把门封了,也保不齐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在那段日子里,我伸手探了探郭君,确实凉得像冰块,简直跟死人没两样。但手一放到他心口,嘿,竟然还有点暖和,仿佛那一口气就悬在那儿,吊着呢。没了这口气,人儿可就真走了。
起初,我还以为瞎子挑人儿是随随便便的,现在看来,咱们几个,我、郭君、苏源,都不是普通人。瞎子以前念叨过,他要等个什么契机,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我们这几个。
郭君在两天后的一个大白天,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我那时候正做梦呢,一睁眼,床上没人了,可把我吓一跳。我赶紧冲到院子里,就瞧见他那儿晒太阳呢。他告诉我,醒来觉得凉,就自个儿出来了。
他感觉凉是应该的,要是不觉得凉,那才真叫奇怪呢。瞧他醒来了,我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不过,瞎子不见了,我回头一看,嘿,那个瓦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门边木盆里,八成是瞎子干的。
郭君醒来时,我牢记瞎子的吩咐,赶紧端上了一碗生糯米。他听我解释一番后,便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我心中暗忖,得吃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眉心变黑,证明这糯米起了作用呢?
瞎子事先警告过我,万一郭君吃完糯米,眉心却毫无变化,那可就要小心了,这说明可能有别的亡魂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