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听完,对史大虎之事背后有无隐情,千衣蝶也是个无有头绪,但也不是毫无所得,深感只要牵涉到官场朝堂,那事情就是个无底漩涡,都是离得越远越好些。千衣蝶就此抛开此事,改了话题,问起赵白玉来时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赵白玉笑道:“可等到傻妹妹问这个了。天华县,我是故意没派人来,怕的是姑父从中打听到此事与傻妹妹有关,到时你有银票的事就会露馅,但今个来,别说棋戏,连拍子都有,数量还都是不少,这就有些怪了,少了好说,多了只能是本地有铺子仿。”
疯少爷果是眼尖耳灵,千衣蝶将章有田哥俩从自己屋中偷纸的事详实说了。
原来花蕊先前说的贼胚是这么一回事,赵白玉脸上的笑容散去,威冷严正,道:“傻妹妹,猪养肥了再杀是没错,可对付恶狗一定要在它红眼咧牙之前狠狠打上一棍。”
千衣蝶撑着下巴,甜甜地道:“知道知道,可我是傻姑娘嘛,哪能自己出头,出了头就不是傻子了,我若不是傻子,老爹明天就能卖女儿换聘礼。就等着你来呢。准备怎么做?”
赵白玉再咬一口梨,道:“这种事告官没多大用,若是遇上贪的,更是自找麻烦。先派人探探底细,再决定怎么做。若是仿货上没处着手,哥哥我便在宅子里入手,以那些人的品性,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寻,龌龊事随手就是,狠狠收拾,尤其是章家兄弟,全赶到农庄做苦活去。”
蚊子嗡嗡讨人厌,可要用火炮去打就是自找烦心,疯少爷有此一说,千衣蝶就放心了,转而问起棋戏的最新价钱。
说到这个,赵白玉眉头微皱。
为着仿货太多,互相压价之下,一套棋戏实已贱到一百四十文钱,只得赵家依旧是三两银子一套,再有几天,五十文以下绝不稀奇。
来之前,赵白玉让天岭暗察过,单是街上叫卖的棋戏就不下两千套,如此数量,绝非一家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别家铺子少赚不赚,甚至亏本都没什么,可百木聚目下就靠着这门生意回气续命,一旦压货过多,必是要以盘铺收场,赵白玉由此就明白别家铺子之所以一直没动静,绝非心有犹豫,恰是心狠,暗中同盟,专等百木聚货积多了后以仿压真。
千衣蝶边听边思索,听完就有了头绪,向赵白玉问起别家棋戏的本钱,大致范围就成。
赵白玉拿了笔,于纸上写下诸家的成本列表。
此事上,他也有让人打探,毕竟都在府城里,谁家买了多少木料,又买了多少漆料,打听一下就能有个大概,有了大概就能猜估本钱:府城仿造诸家为能省事快造,用料与人工都比不上赵家,这本钱自然也就低,四十文不到,以那几家的财力,压个几万套也不过是心烦几天罢了。
果然如此,千衣蝶笑了笑,道:“先前你猜得对,他们自知入手迟了一步,也就不指望赚钱,要得就是自己不赚也不让咱们赚,目的就是要借着雄厚家底来彻底压垮百木聚。他们的失败固然是我们早有防备,更多的是他们的心太狠太贪了,盼着一战功成,错失打乱我们阵脚的最佳时机。白玉哥哥,你未来媳妇在宅子里是既闷又闲,想耍耍他们。”
“每一回你自认赵家媳妇就是要占我便宜,你出主意,我出钱?”
“公君就是聪慧,封侯拜相的料哟。”千衣蝶凑到赵白玉耳前,低低轻语。
赵白玉听完深觉有趣,连声应下,拉着千衣蝶又画又写。
一问一说,正热切间,张妈带着花正跑了进来,张妈喘气没法说,焦急用力连指院门方向。花正又是挠头又是张嘴,一派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花蕊随后而进,见状重重踩了憨实正哥一脚,急将天大坏消息说了。
先前她在院门那边远远瞧见庆管家带着千老爷向这边来了,为防万一,便先让正哥知会张妈。等到庆管家真的进了院子,她迎了过去,假说小姐和表少爷在后院喂鸡。千老爷信之不疑,随着花强去了。然而人是骗走了,可绝拖不得多久。
千衣蝶怪诧地道:“老爹不是一大早就去了县外田庄了么?以他的性子,怎么也要在庄上吃了饭才会回来。”
赵白玉三两下收好桌上东西,大叫:“偏在重要时候犯傻,必是庆多寿打听到我是来给姑姑送银子的,便在暗中使坏,成与不成都能恶心人。”
千衣蝶恍然回魂,尖叫一声,看向赵白玉,满眼烦愁。
傻小姐新得的银票都还没捂热呢,若是给搜出来,立马就要换主人了。
此事绝非她妄猜胡想,傻女儿不会花钱管财,有了这个理由,只要傻女儿做生意一事属实,千老爷绝对会拿走所有银票并替女儿代做那半个东家,半个谢字都不会有。
越是危急之情势,赵白玉就越为冷静多智,这便是他那胎里疯不同寻常之处。短短空隙,他心下已是有了主意,叫过众人,低语几句后一手拿砚,一手拿笔,当先跑出屋去。
千衣蝶拿上一叠纸就跟着出去了,暗赞妙点子。花蕊向张妈房跑去,去拿剪刀,其后会去杂物房与小姐会合。张妈拿起扫帚,花正拿起抹布,在屋中悠悠打扫起来。
没一会,在一连串的训斥声中,花强低着头领着千老爷来到千衣蝶闺房。
花正憨厚不假,可一向爱护花强花蕊,看着庆多寿仗着老爷威风口水四溅,心下火起,假作没看见人,抹擦中脚下一滑,斜撞而去,正撞中庆多寿。人不大,力气不小,庆多寿唉哟一声跌倒于地,花正顺势也倒向地面,将庆多寿再行压撞了一下。
张妈当没看见,自给老爷行礼。
千老爷板着脸道:“胡闹。张妈,你就是这么教人做事的?赵家那边知道了,还不笑话千家没家教?”
“回老爷,教了,可这两个就是一对肉头,无论怎么训就是不长记性,换了别个小子,早打了,偏又是表少爷派来的,打不得。老爷,来找九小姐?”张妈忍笑回应。
“嗯,小九人呢?门前说在鸡窝那,去了没人。”千老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