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后，顾昊踉跄着后退几步，失去了平衡，“啪”地一屁股坐在顾云海身旁，随后仰面倒下。
林晓瞪大了眼，视线聚焦在他胸前，一点鲜红迅速晕开，以一个小小的弹孔为中心，血迹像墨水般蔓延开来。
“顾昊！”
“啊啊啊啊！”顾丘海的惊呼和林晓的尖叫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人群中也爆发出一片混乱的叫声。
她顾不上扶着王鹤，跌跌撞撞扑到顾昊身边，双手慌乱地按住他胸口：“顾昊！顾昊！”
血从她指缝间涌出，染红了她的手，温热而黏稠。她拼命按压，可血流不止，深衣很快被染成刺眼的猩红。
“顾昊……顾昊……”顾云海也扑过来，跪在另一侧，声音颤抖地喊着顾昊的名字。
可顾昊只是张着嘴，发出“呼呼”的喘息，眼珠无神地转动，失去了焦点。
“喂！撑住！看着我！” 王鹤不知何时爬过来，拍着顾昊的脸大喊。就在这时，顾昊的眼神突然聚焦，虚弱地看向林晓。
“晓…晓……我……我……” 他喘着气，艰难地抓住她的手，“想跟你一起……从、从村里逃出去……所以我弄了摩托……”
“顾昊，别说话！不要勉强自己！” 林晓泪水夺眶而出。
“那次骑……对不起……对不起……”顾昊露出小时候那种哭丧的表情，不断道歉。可他的手渐渐松开，头无力地垂向地面，“咚”的一声，再无声息。
“顾昊？！顾昊？！” 林晓拼命呼唤，摇晃他的肩膀，可他毫无反应。那双本该充满力量的手，此刻软绵绵地垂着，再也不会握回来。
“不……顾昊！顾昊！不！”
她终于崩溃，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她不愿相信，不愿接受——顾昊死了，就在她面前。她摇晃着他的身体，温热的触感还在，可她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混蛋！”王鹤猛地站起，身体因愤怒而颤抖。顾云海正呆立在那里，手中的枪微微抖动，眼神空洞，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你为什么开枪！你个混蛋！” 王鹤怒吼，可顾云海只是沉默地看着顾昊的尸体，嘴唇微动，像在自言自语。
“顾昊……顾昊……” 顾丘海抱着顾昊的肩，低声啜泣。
“顾昊？喂，顾昊？你睡着了吧？不行哦，不能在这儿睡。” 顾太太不知何时恢复了平静，用一种诡异的温柔语气说着，像在哄孩子。
“顾昊……起来吧，别淘气了。这儿不是房间，睡在这儿会感冒的。喂，顾昊，顾昊，顾昊——”
“吵死了！闭嘴！闭嘴！闭嘴！”顾云海突然爆发出一声咆哮，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他双眼血红，枪口胡乱指着所有人，彻底失控：“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都是你们的错！敢跟我作对，才会变成这样！”
他一边吼，一边将枪口对准挡在前方的王鹤。杀了顾昊后，顾云海的精神似乎已经濒临崩溃。
“不是我！是你们！是你们害的……都不要乱动！”
村人们呆立在后方，被恐惧钉死原地。
林晓感到无边的绝望——他们无路可逃，顾云海也一样，所有人都被困在这场疯狂的漩涡里。
“嘎嘎… …嘎嘎嘎嘎嘎…”突然，顾云海发出诡异的笑声，低头凝视手中的白蛇面具：“管他呢。”
“喂！住手！不要再——” 王鹤试图阻止，可顾云海猛地回头，口吐白沫地咆哮：“我叫你闭嘴！”
“随便怎么样吧！你们全都要死！” 顾云海仰天大吼，随后将白蛇面具缓缓举向脸庞。
——“嘎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骇人的嘶吼撕裂夜空，回荡在顾家宅院，震颤着整个三泉村。
林晓吓得一缩——那是六年前树神庙里传出的声音。像是某种未知的怪物在愤怒中张开血盆大口，淌着猎物的鲜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声音湿漉漉、浑浊而刺耳，让她脑海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恐怖画面。
不，不是未知的怪物。
她已经知道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树神的声音。
吼声停下，顾云海猛地低头。面具没有系绳，却牢牢贴在他脸上。突然，他像蛇般扭动脖子，转向村人。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随后僵住，连呼吸都像是停止了。难道……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顾云海的后脑。他的头发迅速生长，从根部开始变白，转眼间，黑短发变成了齐腰的雪白长发。
这就是三泉村每年祭祀附身现世的恶灵——树神的真容吗？
“咕……咕……”
顾太太突然口吐白沫，紧接着其他人也接连抽搐，站立着颤抖不止。
“该死！” 王鹤拖着伤腿试图靠近，可就在这时——
——“嘎啊啊！”
顾云海猛地扭头，白蛇面具的细长眼缝中，一双浑浊的白眼死死盯着他们。那眼神充满杀意，却毫无生气，令人毛骨悚然。
“啊……！”
被那目光扫中，林晓像是喉咙被掐住、心脏被攥紧、全身被粗绳捆绑。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