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没猜错,你今日采的是断肠崖上的紫灵芝。”容央指了指她药篓边缘露出的一抹紫色,“那药性太烈,七师叔的经脉受不住。”
锦瑟脸色骤变,下意识挡住药篓:“你懂什么!这是我在悬崖边守了半个月才......”
话未说完,她突然晃了晃,脸色煞白。江无双惊呼一声:“丫头!你又没吃早饭就去采药?!”
谢同銮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却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锦瑟踉跄着站稳,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已经干硬的馍,“我、我带了干粮......”
容央突然夺过那半块馍,转身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还温热的鱼汤:“先吃饭。“她语气不容拒绝,“然后我们一起商量怎么治七师叔的腿。“
锦瑟瞪着那碗鱼汤,喉头动了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你们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她胡乱抹着眼泪,“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的师父......”
江无双艰难地挪到锦瑟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傻丫头......”他粗糙的大手轻拍着少女的背,“师父永远是你的师父。”
老九悄悄凑到谢同銮耳边:“这丫头性子烈,七师兄捡到她时,她正跟野狗抢食呢。这些年为了给七师兄治腿,什么险峰都敢爬,什么苦药都敢尝。”
容央默默取出银针,在锦瑟虎口处轻轻一扎。少女吃痛,刚要发作,却觉得头晕的症状缓解了不少。
“你气血两虚。”容央收起针,“明日我教你熬八珍汤。”
锦瑟警惕地抬头:“你......你不赶我走?”
“为何要赶你走?“容央诧异道,“七师叔需要人照顾,你比我们都熟悉他的病情。”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锦瑟脏兮兮的小脸上。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抓起容央的手按在自己腕上:“那......那你先给我把脉!要是连我的贫血都诊不出来,就别想碰师父!”
满屋哄笑声中,容央认真地为她把起脉来。谢同銮不知何时站在了容央身后,目光温柔地望着这一幕。院外的老梨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场意外的相遇而欢喜。
容央的指尖轻轻搭在锦瑟的腕间,触到一片冰凉。少女的脉搏细弱而急促,像只受惊的小雀。她凝神静气,三指微微下压,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
“左寸脉浮而数。”容央轻声道,“是心火旺盛之象。”
锦瑟撇撇嘴:“这谁都能看出来。”她故意晃动手腕,“有本事说点别的。”
容央不慌不忙,指尖滑至关脉处:“关脉沉细如丝,应是长期饮食不规律所致。”她突然蹙眉,“奇怪,尺脉怎么......”
“怎么?”锦瑟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容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换到右手脉门。这次她按得更深些,指腹几乎陷入少女纤细的腕骨。忽然,她指尖一顿,抬头望向锦瑟:“你每月信期,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锦瑟猛地抽回手,脸颊涨得通红,“谁、谁让你诊这个了!”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师娘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握住锦瑟的手:“丫头,你信期是不是疼得厉害?”
锦瑟咬着嘴唇不说话,耳尖红得几乎滴血。容央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调的四物香丸,每月初服三粒。”她顿了顿,“你宫寒严重,再这样下去会影响生育。”
“谁要生育!”锦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我、我才不在乎......”
江无双突然重重咳嗽一声:“丫头!”他难得严肃,“听你师姐的话。”
“她不是我师姐!”锦瑟眼眶又红了,“我有师父就够了......”
谢同銮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打破了一室尴尬。容央接过水杯,将三粒朱红色的香丸放在锦瑟掌心:“用蜂蜜水送服,不苦的。”
锦瑟盯着掌心的药丸,突然发现它们被做成了小巧的形状,每一粒都精致可爱。她抬头看向容央,发现对方眼中没有半分嘲笑,只有真诚的关切。
“为、为什么帮我?”锦瑟声音发颤。
容央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你也在帮七师叔啊。”她指向锦瑟腰间的药囊,“那些药,都是为他采的吧?”
锦瑟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又看看容央白皙的腕子,突然觉得无比委屈:“我......我采的药总是没效果......”
“因为你用错了方法。”容央翻开《香谱》某一页,“七师叔的伤需要内外兼治。你采的紫灵芝虽好,但少了珍珠粉做引,药性太烈反而伤身。”
老九突然插嘴:“就是!就跟小锦瑟似的,光知道蛮干,上次为了采悬崖上的灵芝,差点......”
“九师叔!”锦瑟急得跺脚。
容央笑了:“明日我教你配紫灵珍珠散,保证七师叔喝药时不喊苦。”
江无双闻言,老脸一红:“我何时喊过苦!”
众人哄笑间,锦瑟悄悄将香丸收入怀中。她偷瞄容央的侧脸,发现对方正耐心地为师娘解释药方,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生气。月光透过窗纱,在容央发间的海棠木簪上流转,那光泽温暖又熟悉,莫名让锦瑟想起很久以前,娘亲别在她发间的那朵野花。
“喂。”锦瑟突然扯了扯容央的袖子,声音细如蚊呐,“那个......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