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月只觉得冷,手指脚慢慢失去知觉,低头一看,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居然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蜡!
她这才后知后觉鼻子里有东西,抬手一抹一抠,手指上是白蜡,差点堵住鼻子,只怕再待一两个小时,鼻子封死,她也会慢慢在这水里死掉。
死死憋着一口气,在水下六七个小时已经是她的极限,整个胸腔胀疼。
她拼命活动手脚,想恢复一点温度知觉,却都是徒劳。
一切都是徒劳,除非她在水中虚空画出符,恢复温度的符,对抗吸力的符,能得片刻呼吸的符……
总之不管是什么符,只要画出来,总会有用!
一次次虚空画符,只要画出来,就能得到一息喘息机会,却都是失败,她想起第一次学习画符是在三岁,那个时候都还不会写字,跟着师父先学会画符。
师父拿着她画的符纸,手指都在颤抖,他说从没见过有如此天赋之人。
那天,她是怎么画出来的呢?
云千月脑子疼,全身都疼。
对了,是她坐在师父身侧,看师父画符,觉得无聊,盯着院子里的花草看,初春的花绽放,新芽抽出,春露在阳光下慢慢被蒸发,或是顺着细长的兰草叶子滴落……
然后她随手画出来人生第一张符,行云流水。
云千月闭上眼睛,感受这巨大的幽深的湖水,还有西移的高高在上的月,穿过湖面……
她意念流转,气在四周运转,顺着水流划动手指,慢慢的,水流随着手指而动,她猝然睁开眼睛,右手成剑指,在水中画符。
银白色的符在水中,泛着月华一样的光泽,莹白清透,迅速扩张。
虚空画符!成了!
她运气将符拍向湖中池水,石块上的白骨被打散,鱼群退散,水流翻涌,她奋力游过去,不断朝着符文施加压力,符扩散笼罩整个石块压下去,石块一点点碎开。
月光挪动,石块突然间转动起来,咔咔咔的发出声响,然后下降,直到看不见,一道推力从池中炸开,云千月被掀飞出去,身后密密麻麻杵立的尸体在推力下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刚刚的万人空巷,现在又无声地热闹起来。
云千月借着推力,抓住那条小锦鲤,浮出水面。
月亮已经到西边上头,东山之上的天空边泛出黎明的白光,天要亮了。
云千月狠狠喘息,游到岸边,翻到沙滩上,大口喘气。
手里的鱼忽然动了一下,云千月翻身起来,惊喜不已,一切都值了,迅速画一道符出来,治疗鱼身上的伤。
伤口在符下慢慢愈合,鱼彻底活了,挣扎着想脱离她的魔爪,活蹦乱跳。
而云千月却整个人虚脱,在沙滩上躺了很久,太阳光照在西边山头,月亮彻底消失,她才爬起来,却看见一地的白纸钱和一张桌子。
桌子摆在沙滩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小亭子建在探入湖中三丈长的一小坐山脉上。
她走过去,踩着一地纸钱,迈上台阶,走进小亭子里,桌上摆着香炉,香炉里是大米小米谷子等五谷杂粮,插着的香已经燃烧殆尽,前面还摆着鸡和猪头。
这是祭祀。
而桌子祭祀的方向正是这罗伽湖。
所以,昨晚是在祭祀?而真正的祭祀不是桌上的鸡猪头,而是昨晚那个人!
昨天是什么日子?
云千月算了一下,农历六月十五,今天是六月十六,不年不节,他们为什么要祭祀?
她环顾四周,这就是只有这个湖特殊,周边群山环绕,人们绕湖居住,并没有什么特别,顺着湖边走,路过一个村子,发现很多人都已经起来了。
先是打扫卫生,然后带着垃圾丢到村尾的一个山脚下,丢完垃圾家家户户的门都大开着门,一家两个人带着篮子,抱着鸡朝昨天她落脚的那座山走去。
云千月远远坠在后面,悄悄跟上去,却发现他们并不是去山顶,而是在半山腰拐进一条小道,最后在一棵古树下停住。
不仅仅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来,她发现是周围所有的村子的人都来了。
奇怪的是,湖对面村子的人,没有坐船过来,而是绕湖走路来。
人太多,排起长长的队伍。
三三两两地站着,互相说笑,一点看不出来昨晚用生人祭祀,那些人说的并不是汉语,云千月虽然耳聪目明,却听不懂,只知道他们很高兴,像是过节。
轮到的人先是在古树前的一片空地上四面八方插上香,包着鸡对着插香的每一个方位磕头,然后在古树前摆上半碗大白米,半碗水,一杯酒。
烧香磕头后,烧一张黄纸,倒上酒,火苗窜起,又四面八方地敬酒,然后拨动大白米,诱惑鸡吃,鸡吃三次,抱着鸡的人就咧嘴笑,对着古树拜三拜,最后杀鸡,鸡血流进半碗水里。
鸡死后,分别拔鸡尾巴翅膀上的翎羽插进插香的地方,又在脖子上拔出细小的毛沾着血贴在古树前插着的三根松树枝上。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放炮仗,这才离开。
所有来祭祀的人家都是这个流程,从清早到下午,祭祀的有三千多户人,估计是湖边所有人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中午,云千月从古树边下来,走进村子,家家户户居然真的都不关门,她敲响一户人家的木门,朝着院子里烧炉火的大娘说:“大娘,我从北方来,没有落脚之处,可否在你家住一晚?”
她拿出一锭银子,足有五两,看看大娘身前的围兜,脖子上用的都是大拇指粗的银链子,链子是由六枚镂空花瓣相互串联形成,还有那五爪耳坠,突然觉得五两银子是在是少,又添了一锭。
“可否留我一日,这是住宿费和伙食费。”
大娘狐疑地看她,看见她掏出银子后,朝着屋里喊了两声,一个年轻的穿着坎肩的青年出来,操着别扭的喊话问她干什么。
云千月这才反应过来,大娘应该是听不懂她刚刚说的汉话,于是又说了一遍。
青年笑着和大娘解释,大娘笑起来,热情地拉她进屋,青年翻译,“今天我们过年,来的都是客人,不需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