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门的剑法讲究的是以身御剑,以步驱剑,除了一些抹、撩、劈、刺的基本动作之外,本来就没有什么固定招式,也可以说是任何剑法都可融入其中。起初云帆也像张长行吹奏《自觉慧心咒》一般,磕磕绊绊,但是还未等一套剑法使完,便已如行云流水,再看不出半点生涩。
云帆暗运心法,手掐剑诀,体内的真气宛如潺潺流水,一息开来一息继往,循环往复无有停歇。手中竹枝如臂使指,左旋右顾,东点西指,衣袂无风而自动,身影无形而自骄,眼含精光却内敛,脚踩微步亦凌云。
云帆舞至酣处,早已跳出庇护的山崖之外,置身在雨幕里,丝丝雨线皆被一根竹枝拒之于三尺之外,一声长啸划破青冥,十余丈外的雾气被这声长啸喷薄得急剧翻滚,身影一闪,云帆收起竹枝便已重新落回了崖下。
一遍剑法练完,只觉得连日来的抑郁之情一扫而散,似乎修为也一下子提升了不止一筹。此时张长行也收起了笛音,两人相视一笑。
张长行望向云帆道:“小师叔,你刚才使的便是那希冀绝音剑?”
云帆小脸微微一红,他对张长行的秉性已有些了解,便直言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希冀绝音剑,这就是轻吕剑法,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张长行闻言,心中也颇为感动:“多谢小师叔,对我而言《自觉慧心咒》已是受用无穷,贪得无厌是祸非福,得此一曲足矣。”
跟后又对云帆正色道:“小师叔涉世不深,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今后除了师门师长,还请再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不妨对外就称其为希冀绝音剑好了。”
张长行不正经惯了,云帆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郑重,便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下了,多谢。”
随后两人又是会心一笑,各自盘膝打坐调息起来。
果然这雨绵绵密密一直下个不停,二人在雨中走走停停,绕着湖水已经走了两天一夜,这些时日所过之处皆是无人踏足的沟壑密林,又加之雾气浓重,是以也不过行出百八十里而已。
虽然是连日阴雨,不过岛上的视线却是比天晴时还要好上一些,尽管如此,二人也是毫无所获,没有察觉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明珠城是一座比华阳城还要繁华些的大城,此城处在沽水的下游,距离海边还不到三百里,大沽河与小沽河犹如二龙夺珠之态在此相汇,又因东南沿海特产的一种珍珠,被称为冽光珠的多在此城交易,因此便成了明珠城的出处。
每月初七、八、九三天,是明珠城收取商税的日子。两个身穿税吏服饰的差役,耀武扬威的走在大街上,每到一家铺子,走在前面的那个税吏,便“哐、哐、哐”地敲击三下手中一面小小的铜锣,后面那人手拿一个簿子翻开一页,便跟后唱到:“恭喜发财,某某铺子当缴纳税银几两几钱”,二人站在店铺门口,轻易也不进去打扰人家生意。
听到隔壁锣响,百味楼的何掌柜,早早地便候在了门口,低头一看,那个连日来在他门口乞讨酒水的老化子,正冲他露出一口白牙,心下道了一声“晦气”,摇了摇头对里面喊道:“打一勺酒来。”
转过头,正好瞧见两名税吏已经到了自家门口,待锣响了三声之后,不等后者唱数,便双手奉上了当月的税银。
“七两八钱,只多不少。”
说着老何又在身上摸出一把铜钱,落在那面小小铜锣之中,激起一连串的“叮、叮”声响。
前面的税吏笑嘻嘻的道:“何老板厚道,谢您的赏了。”说着便将那些个铜钱收了起来。
后面那名税吏则接过税银,取下腰间的小称上手一约,点了点头便将银子塞入前面那人背着的木箱之中。那木箱上端开口,下端上锁,由前面之人背在身后,后面之人视线不离左右。
此时已近午时,走了一个上午,箱子里差不多已存了有两百多两银子。就在二人转身之际,忽然从旁边小巷子里杀出三名蒙面的汉子,当前一人一脚踹翻后面的税吏,挥刀便向敲锣的砍去。
何掌柜见势不好,拔腿就跑进了酒楼,回头就要关门,却一下子又呆立在了当场。
只见一柄钢刀深深的嵌在那领头汉子的脑袋上,刀口朝外,汩汩的鲜血顺着刀背向下流淌,那人竟一时未死,嘴里“嗬嗬”地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人声,却兀自站立不倒。他身后二人也已躺在了地上,额头处还各有一个血洞。
地上的那名税吏爬起身来,还未等搞清什么状况,四周便已围满了一众好事之人。一个邋遢老头挤出人群,举起手中的葫芦,“咕咚、咕咚”地灌下两大口酒水,心满意足的在胸前搓了两把,嘴里哼着小调扬长而去。
龙出云刚举起葫芦,打算再痛饮两口,却忽然心有所觉,暗道:“小兔崽子,又找老头子干嘛?”
一念未消,心头又是一紧:“这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连续燃烧两道符箓催我!”
他不敢怠慢,连忙往城主府赶去。龙出云离开宗门之时曾留下三道神识符箓,以便紧急之时可以联系到他。这神识符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在一张普通符箓上面烙印下了神识标记,一旦符箓化灰,留下神识之人便会心有所感,便是与当年姬重玄留给吕墨清的符箓一般无二。
只是姬重玄以筑基初期的修为,还无法形成神识烙印,留在符箓上的神念,最多只能保留三天,而如龙出云这样的金丹巅峰修士,却已能将神识固化在符箓上面,不会再随时间流逝而神识消散。
龙出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明珠城主面前,当见到龙出云手中出示的令牌后,明珠城主立即匐身于地,随后从袖中取出一笺书信。
竟然提前传书到此,可见一定是出了什么非同小可的大事,龙出云抢到手中一看,上面却只写了“速往瀛洲岛一行”寥寥数字,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耽搁,未见动作便已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各大宗门也都接到了昆虚宫开启禁地试炼的旨意,并言明参与仙缘大会的弟子皆已先行前往,凡是金丹之下的修士皆可随到随入,一时间修行界都有些不明所以,纷纷派人前往太山禁地,毕竟试炼之地虽有凶险,却也是机缘,因为谁都想在百尺竿头,能够再进一步。
到了第三日擦黑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云帆和张长行双双从湖水里走上岸边,甩了甩发间的水珠,云帆一念之间身上便水汽蒸腾,全身上下已然被真气蒸干。
见到这一幕,张长行羡慕地道:“没想到小师叔这么快就已经开始真气化灵了。”
云帆却道:“还没有呢,刚刚才摸到化灵的门槛而已。”
“那你的真气怎会如此霸道,按理来说只有真气完全转化为灵气,才能和合阴阳,在体内生出筑基真火,一下子蒸干一身的水分。”
想了想又接着道:“而且还须是火属体质,才能如你这般轻松自如,其它属性怕也没有你这般举重若轻。”
云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道:“我也不是太清楚,或许是因为我的体质的确是有异常人,我看你这几日似乎修为精进不少,是开始化灵了吗?”
“是的,这两日我吹奏《自觉慧心咒》,当真是受益无穷,尤其是前天晚上第一次吹奏,效果最是显着,当时就开始转化了。”
“我也是在那晚听你吹笛之后,才隐隐约约地找到沟通真我的门径,可是后来再听,虽然仍有去除杂念和收摄心神之效,却再没有第一次那么明显。”
“那小师叔有没有感受到有‘吽’鸣声在识海里震颤?”
云帆沉吟道:“好像没有。”
“难道这《自觉慧心咒》只有对演奏之人才有那神奇的效果?”
“应该是吧,不然就不是慧心咒,而是叫普渡咒了,不过我在你笛音中练剑,也是大大受益。”
“嘎...嘎......”
灵羽也在一边插嘴,似乎再说它也受益匪浅一般。
二人一鹤,吃过了湖中的几尾鲜鱼,便各自用功起来。灵羽依旧神情肃穆地欣赏着二人的表演,张长行吹奏的越发纯熟,云帆也逐渐将轻吕剑法融入进了云鹤身法之中。
凌波蹈舞、晴雪舒羽、倒踩涟漪、凌云旋翅、展翼曲颈......
一招招剑式与身法愈加地趋于完美,只见云帆的身形迅捷时如惊雷过耳,飘逸处似谪仙临尘。篝火的光芒虽然只照亮方圆数丈大小,但只觉数丈之内到处都是云帆舞剑的身影,明明见他是在火堆的左方,忽然之间却又在右边乍现,而中间的火焰却似毫无所动。
不知何时张长行已收起竹笛,眼也不眨地盯着云帆,心中不免波澜起伏:“这是什么身法?竟似瞬间移动一般,我就算是成功筑基,怕也不及他的身法迅捷。”
就在这时,云帆手中的竹枝却传来“哧、哧”声响,寸许来长的剑芒在枝头一闪,便化作了一团火焰,迅速地向后端燃烧而去。
云帆丢掉手中就要燃尽的竹枝,愣愣的打量着双手,喃喃自语道:“这难道是剑芒?”
“这...?”
张长行也是看的不敢置信:“刚才那到底是不是剑芒?小师叔你用竹枝发出了剑芒?”
“我不知道呀,若说不是,可那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