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武泉城 北城
九月的寒意,已经可以在武泉城的早上感受到了。东边渐白的天空预示着寒意即将离开。
凌操站在武泉城北城的城楼上,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当日凌操率军赶来时看到武泉城北面的惨象:村庄的百姓被屠戮一空,房屋很多也被放火烧毁,脚下的土地也是赤红的。
想到这凌操的胸脯起伏着,强压住心里的怒火,睁开眼,往北边看去,一座座坟树立在那里,原本山坡上的村庄现成了一座坟山。
“报告将军,城外向北两百里内并没发现胡人的踪迹。”一个黑甲士兵爬上城楼,跑到凌操面前抱拳说道。
凌操摆了摆手说道:“嗯,下去吧。”
“是。”斥候应了一声便下了城楼。
凌操看着远去的斥候,也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他派出去第十波斥候小队了,然而这十次都没有探听到北边胡人的一点踪迹,就好像突然消失了。
凌操这次从云中城过来,领了1万5千的重步兵,5百铁骑,云中城只留了不到1万的兵力,然而当凌操准备浩浩荡荡的领兵过来报仇雪恨时却发现敌人压根就不和你打,早跑没影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别提多难受了。
就在这时,一个红甲士兵匆匆跑上城楼,对凌操说道:“报告将军,云中太守府来人了。”
凌操一听心中一喜,想着应该是主公那有消息传来了,于是连忙随着红甲士兵下了城楼往武泉府衙走去。
武泉城 府衙大堂
凌操一进府衙大堂,便看见一个全身白衣书生打扮的青年,后面还站着三个黑甲士兵,其装饰和自己军中的铁骑一样。
凌操觉得有些奇怪,往日太守府中王鹤给自己报信,都是派探马或者是府衙官兵,这次却来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你是从太守府过来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凌操见眼前的年轻人不像是报信的,看见自己也是一脸淡然,于是便开口问道。
白衣青年作了一揖,然后开口道:“颍川戏志才,见过凌将军,主公有书信交与你,你一看便知。”说罢,便从衣襟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凌操。
凌操接过书信,便立即拆开看了起来,看完后也是吃惊不已,眼前的青年看起来也就刚及弱冠,就被主公任命为军师,全掌云中郡大小军政要务。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才二十多,就被主公委以重任,领万余人守北疆,凌操想到此处也是再度升起了对陆恒的感激之情。
“操见过军师,适才不知主公安排,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凌操收起书信,立马抱拳对戏志才说道。
戏志才笑着回道:“凌将军,以后同在主公麾下效力,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戏志才和凌操客套了几句就互相坐了下来,坐下后戏志才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凌将军,情况紧急,我这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军师请说,何事?”凌操见戏志才严肃起来,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凌将军,从你驻守武泉开始,太守府向你这里运过几次粮?”
“就一次,但是我们没有收到,这件事我还是从王鹤前些时候报的信中得知,这该死的胡人半路把粮抢了,过后我还派人去寻找抢粮胡人的踪迹,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凌操狠狠地说着,说罢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戏志才在听完凌操说的话后,并没有多大反应,随后又继续问道:“凌将军,你们有没有见过胡人的骑兵?”
凌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群胡人真会跑,我先后已经派出过十波斥候去寻找,可惜都没有任何踪迹。”
“凌将军,事不宜迟,你即刻带兵随我向西,留两千人驻守武泉。”
戏志才站起身,对凌操说完,还没等凌操反应过来,就转身对着身后的一个黑甲士兵说道:“秦岱,你和两千兵马一起留守武泉,如遇突发情况,立马报信太守府。记住只坚守,绝不出城,哪怕城外只有一个敌兵。”
“遵命。”秦岱抱拳应道。
怎么要领兵向西了,去哪?到底是什么事呀?凌操一头雾水,脑子里全是问号。
戏志才见凌操还站在原地,一脸懵的样子,便说道:“凌将军,你先去整军,我们正午准时出发,事情原委我们路上说。”
凌操见军情紧急,也不准备再问,抱拳应声后便离开了县衙大堂。
戏志才走出府衙,看着西边完全白了,自语道:“希望还来得及。”
(两日前)成乐城
成平城是云中郡云中城东面的一个小城,低矮的城墙上布满着厚厚的青苔,周围布满了长短不齐的绿草,或许是绿草太多遮住了城墙底面,才使得城墙看起来很矮小。
城中人并没有多少,商户也是零零散散的分布着,街角的茶馆倒是聚集着不少人。其中一桌上有几个身着白色曲裾服的人就显得尤为显眼。
“云中成仙乐,落日近黄昏。”
“想不到佐治的诗赋近来精进不少呀,我们怕是再也无法企及分毫喽。”戏志才看着一旁依旧闭着眼睛回味的辛毗,笑着说道。
辛毗从自己意境中回过神来,白了一眼戏志才,随后说道:“主公的那些佳作平时让你和奉孝多鉴阅一下,可你们呢,一个一路游山玩水,一个未及二八却总吵着喝酒。我也是…”
一旁的戏志才和郭嘉都和没听到一样,一个还在四处观察着什么,一个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
辛毗见两人根本不听自己说的,也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小王头,你一会儿还要向北赶路呢?”
“对啊,最近原阳县和武泉城的肉食价格都卖的挺高的,俺这不是打了些野兔野鸡啥的,准备去北边小赚一波。”
“你不知道上个月胡人都打到武泉城了吗?你还敢去北边?”
“武泉城不是来了一个将军吗,带过去了好多兵,要不是多了这么多兵,俺打的这些野鸡野兔啊,也卖不了这么贵。”
旁边一桌两人的对话声一下子就吸引了戏志才和辛毗的注意,连郭嘉也收起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侧耳听着旁边一桌两人的对话。
“小王头,你这可就说错啦,肉食涨价可不是就因为武泉那里来了好多兵,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原阳附近的运粮队被胡人抢啦。”
“诶诶诶,章六,这可不兴胡说哈,被别人听了去,别连累了俺。”
“你这都不知道,城里这两天都传遍了。我也是…”
戏志才听到不自觉地和辛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可以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震惊。戏志才和辛毗眼神交流了一阵,便齐步朝旁边那桌走去。
“两位壮士,在下叨扰一下,方才听你们说胡人打到武泉城了?”戏志才向两人作了一揖后便和辛毗坐下,问道。
“你们是?”章六看着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人,紧张地询问道。
“我们从南边来的打算去北边拜访一下旧亲,刚刚听你们说的,便好奇想过来询问一下,那个茶水钱算我们的。”辛毗见两人有些不自然,立马笑着开口解释道。
两人一听顿时一喜,随即章六笑着说道:“二位一看就不是云中郡的人,胡人屠村的事云中郡还有谁不知道吗?”
“屠村?”戏志才和辛毗几乎同时惊呼起来。
“对啊,胡人把武泉城外的村庄给屠了,幸亏前些日子云中郡来了一个将军,不然胡人已经打到成乐城这里来了。”
旁边的小王头也赶忙说道:“诶,你们是不知道呀,俺有一个亲戚就是住在武泉城里的,听他说,当时胡人把村屠干净了,房子也烧了,那里的土都变成红色了。”
戏志才和辛毗听到这心里的怒意滔天,戏志才强压下怒火,问道:“那后面你们说的那个抢粮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云中县那里运到武泉的粮食队,但是走到原阳县附近,就被胡人给抢了,这群天杀的胡人。”章六回答道。
“你们怎么知道运粮队被抢的,还是被胡人抢的?有人见到过吗?”戏志才思索了片刻,问道。
小王头和章六一听这话立马摇头摆手,连忙解释道:“我可不知道,都是别人在传,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
随后戏志才与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茶馆。
“志才,这件事恐怕不简单呀。”辛毗见两人走远了,对着还在思索着的戏志才说道。
戏志才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着郭嘉问道:“奉孝,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不知已经有决断了吗,还来问我。”此时的郭嘉又恢复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淡淡地回了一句。
“奉孝,若是你回答了这个问题,后面两天我就不管你了,你可以畅饮两天酒。”
郭嘉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起来,问道“此话当真?”
“绝非儿戏。”戏志才笑着说道。
郭嘉正了正身形,随后开口道:“胡人屠村和胡人抢粮这两件事,我一共有三个结论,两个猜测。
结论一:云中城太守府内有奸细。
结论二:主公在云中的军队已经暴露。
结论三:军粮被抢这个消息是敌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传播出去的。
猜测一:胡人想通过屠村的方法,把我们的兵力吸引出去,然后试探我方兵力。
猜测二:奸细想利用胡人来大赚一笔,并且散布军粮被抢来动摇我方军心。”
辛毗见郭嘉十二岁便能有这样的理解,也是吃惊不已,连忙说道:“奉孝说的我也赞同,第一步试探兵力,第二步动摇军心,恐怕胡人接下来对武泉城还会有大动作。”
一旁还在思索的戏志才,突然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屠村和抢粮这两件事分成两步看,的确是逐渐探查寻找击破我军的弱点。但是如果这两件事的目的相同呢。”
郭嘉一听这话思索片刻顿时反应过来,皱起了眉头;辛毗此时却是有些茫然。
“换句话说,胡人把云中的军队吸引到武泉城,一定是为了试探吗,既然城中的有奸细,那必然会告知胡人城中的兵力情况,那又何必用屠村这种方式来引出云中的兵力呢?”
“还有胡人抢粮并不是城中奸细利用胡人,而是本身也在胡人的计划里,它通过这种方式就是想让所有人都产生一种错觉:胡人一直都在,就在武泉、原阳附近,并准备进行下一次行动。”
辛毗也是想明白了,连忙说道:“你的意思是…”
“胡人如果不在了呢?或者说是主力不在了,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就…”郭嘉一脸严肃的说道。
辛毗赶忙从衣襟中拿出云中的地图,放在桌上。三人顺着云中和武泉向西看去,一处地方赫然映入眼帘。
“咸阳县。”三人同时出声。
沉默片刻,戏志才突然说道:“事不宜迟,佐治你和奉孝带兵向东回云中太守府,我带秦岱向北去武泉调兵,然后再往咸阳县赶。”
“志才,现在云中郡所有要务都需要你来安排,调兵去咸阳还是我去吧。”辛毗见戏志才要直接以身犯险,立马开口说道。
“佐治,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我还需要去武泉城再确认一下,放心,武泉有主公精兵万余人,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到了太守府,事情可不少,查内奸,整治官吏,重修防御。”
“被你这么一说,我怀疑你是故意躲政务跑出去的。”辛毗笑着说道。
“哈哈,也有点吧。这次回去也要注意西边的动向,胡人也有可能在咸阳县那受阻后转而直接来攻云中县。”
辛毗听完,连忙点头应允。三人这才起身,往城外骑兵休息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