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猛听罢独孤威骁的谋划,当即将前方斥候唤至近前,下令向“孟屯镇”方向全速挺进。
独孤威骁此前推测“南下乃为打草惊蛇、逼敌调动”,却不想正暗合雄霸的战略布局——自独孤家族与红鸾派结盟的消息传开,青羽宗必然担忧两派合兵之势。
此番挥军南下,明面上是打通与红鸾派的联络路线,实则意在将势力范围全面推进至南方边境,将整片区域纳入掌控。
如此一来,不仅能解除南侧后顾之忧,更可集中兵力向西挺进,逐步蚕食青羽宗腹地。
暮色中,队伍如利箭般穿透山林。
独孤威骁攥紧地图边缘,忽然想起临行前偷听到父帅与祖父的密谈——雄霸铺开的棋盘远比他所见的更大:
待南方底定,下一步便要以“孟屯镇”为支点,沿灵江支流构建防线,彻底切断青羽宗与南部附属势力的联系。
此刻他踩过枯枝的脆响,竟与记忆中祖父指节叩击桌案的节奏重叠——原来早在数月前,家族便已在藏经阁的沙盘上,用棋子标出了孟屯镇的血色坐标。
李猛的斧头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光,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前方斥候传来急报:
孟屯镇外围五里处发现炊烟。
威骁摸了摸腰间金锤,忽然轻笑出声——这对金锤,本该是自己在后方研习大道的帮手,如今竟要成为撬动全盘的关键落子。
夜风带来隐约的金铁交鸣,他抬头望向镇口高耸的箭楼,锤面上的星辰纹路忽然泛起微光,恰似棋盘上第一粒被点燃的烽火。
斥候话音方落,独孤威骁已抬眸望向李猛,眼底战意翻涌如潮。
“全队散开,潜行逼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李猛低声下令,战斧在掌心旋出半道弧光。
队伍如夜枭振翅般无声散开,威骁猫腰跟在李猛身后,靴底碾过枯叶竟未发出半分声响。
待逼近至百米内,李猛手势微抬,众人立即如被按了暂停键般凝在原地。
如此近的距离,便是放出神识都有暴露风险,只能目测敌营约二十余人来回走动。
幸而众人皆佩戴着独孤信与木伽罗联手炼制的“隐机佩”,可屏蔽天机与神识感应,是以百米外的哨兵尚未察觉异状——但稍有异动,毗邻的孟屯镇便会如蜂巢般涌出敌军。
李猛与威骁交换眼神,后者从对方瞳孔里看到自己染血的倒影。
“悄悄合围,一击必杀。”
李猛唇瓣微动,传音化作细针般钻入众人耳中。
威骁沉吟片刻,重重点头,锤链在指间绕出紧实的圈,如蓄势待发的蛇口。
待众人呈扇形包抄到位,李猛忽然散开元神威压,如惊雷炸响般低喝:“攻!”
刹那间,五十道身影如恶虎出柙,威骁却稳立原地,双锤脱手如两条鎏金毒蛇窜入敌群。
锁链绷直的脆响中,左锤砸断敌人腰刀,右锤已穿透第二人的咽喉,借势一甩间,第三名哨兵的头颅被轰然轰碎。
血珠溅上他的面靥,少年却似浑然不觉,仅凭手腕翻转便让双锤在敌群中搅起漩涡,竟在未近身的情况下先自乱了敌军阵脚。
李猛的“刑天”斧则如开天辟地般势不可挡,斧刃过处,连人带盾被劈作两半,偶有箭矢破空而来,皆被他反手一斧震成齑粉。
不过盏茶工夫,二十余具尸体已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最后一名敌人咽喉冒泡时,威骁恰好接住回弹的双锤,锁链上的血珠,竟被纹路尽数吸收,化作金锤边缘流转的微光。
“撤。”李猛踢了踢冒烟的尸体,目光扫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镇墙,
“孟屯镇的夜,怕是要热闹了。”
威骁擦拭锤面血迹,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队伍在阴影中如游蛇般蜿蜒,贴着孟屯镇斑驳的外墙缓缓蠕动。
独孤威骁攥紧双锤,指腹摩挲着锤柄处祖父刻下的“锤天”双字——方才的突袭虽胜,却让他掌心沁出薄汗。
镇口箭楼的火把将石砖烤得发烫,他数着第三声梆子响,忽然听见李猛喉间滚出低哑的笑:“小主可瞧出端倪?”
威骁眯眼望向门缝里漏出的火光,只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窗纸上晃动,却无半点交谈声。
“火把亮如白昼,哨兵却比寻常城镇稀疏。”他低声道,锤链在掌心绕出第二圈,“要么是空城,要么……”。
“要么是等着咱们钻的瓮。”李猛接话,斧头轻叩墙面,竟发出空闷的回响。少年瞳孔骤缩——墙内竟填了中空的夹层,极可能藏着伏兵。
“隐机佩只能瞒过明哨。”李猛指尖划过腰间玉佩,星辰纹路在火光下忽明忽暗,“若敌首精通天机术……”话音未落,镇内忽起夜风,卷着几片槐叶掠过众人足面。
威骁嗅见风中隐约的铁锈味,忽然福至心灵,拽住李猛手臂指向街角——三具尸体倒挂在槐树上,衣摆被风掀起,露出心口碗大的血洞,竟与方才斥候探报的“”炊烟”方位形成三角合围。
“是天玑阵!”威骁脱口而出,藏经阁内那幅《九宫伏魔图》突然在眼前闪过,“若我们从正门入,便会触发阵眼……”
李猛抬手止住他话语,目光扫过镇口第三根石柱——苔藓覆盖的基座上,半枚箭头正指向东南街角。那是情报堂独有的暗号,意为“”密道”。
二更梆子响过,两人已领着队伍摸到镇东废墟。
断墙下果然露出丈许宽的洞口,腐草气息混着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威骁正要举步,却被李猛按住肩头:“你留在这里接应。”
威骁挑眉:“猛叔怕我闯祸?”
“怕你爷爷剥了我的皮。”李猛哼笑,斧头掷出钉入洞壁,借力跃上土墙,
“守住入口,若听见三声狼嚎……”
“便将炸药埋入阵眼,炸穿东南防线。”
威骁接口,从储物戒中取出油布包裹的天雷子,金锤在洞口石阶敲出火星,
“但我更想亲眼瞧瞧,这天玑阵的中枢能经得住几锤。”
李猛摇头跃进密道,队伍如游鱼般没入黑暗。
威骁背靠断墙坐下,双锤搁在膝头,听着镇内更夫敲出第三声。
远处传来夜枭啼叫,他摸出怀中祖母给的安神符,却在指腹触到符纸时顿住——符角竟已沁出淡淡金光,那是危险逼近的征兆。
“小主!”西侧墙头突然传来闷喊,威骁抬头时,只见一枚弩箭擦着斥候咽喉钉入墙面,尾羽还在簌簌发抖。
他旋身甩动锤链,两条鎏金光影破空而出,将转角处的弩手砸得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密道内传来轰然巨响,李猛的怒吼混着土块崩塌声传来:“走水了!阵眼在……”
话音戛然而止。
威骁瞳孔骤缩,抓起天雷子冲向密道,却见洞口腾起滚滚浓烟,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有人先一步点燃了炸药。
锤链抽碎拦路的木梁,他在火星中看见李猛被三根钢钎钉在洞壁上,胸前衣襟浸透鲜血,却仍用斧头指着深处:“别管我……去镇西粮仓……”
少年喉间涌上腥甜,双锤砸断钢钎的瞬间,听见镇内钟声大作。
他背起李猛冲出密道,却见孟屯镇的夜空已被火光照亮,无数黑影从屋顶跃下,为首者手持九环刀。
威骁将李猛藏入废墟,擦去脸上血污,忽然想起曾经祖父说的话:
“真正的名将,要学会用敌人的血,浇灌自己的棋路。”
九环刀劈来时,他迎着刀刃甩出锤链,星辰纹路在夜空中划出璀璨弧光。
第一锤震断敌刃,第二锤碾碎护心镜,第三锤带着雷霆之势砸向对方面门——这一次,他不再留手。
鲜血溅上隐机佩,玉佩突然发出清越鸣响,竟将周围十丈内的神识尽数震散。
威骁踩着敌人尸体跃上屋顶,看见镇西粮仓的火焰已烧穿天际,而他的金锤,正像父亲沙盘上那枚染血的棋子,稳稳钉入了青羽宗的腹地。
四更天时,李猛在浓烟中醒来,断肢重生神通自动施展,他的伤早就好了。看见少年单膝跪地撑着双锤,背后是漫天火光。
威骁转头时,锤面上的星辰纹路已与天际晨星遥相呼应,少年嘴角染血却笑得张扬:“猛叔,您瞧——孟屯镇的夜,果然热闹得很呢。”
李猛望着少年浴血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随独孤信征战时,老族长也是这般站在火海中,手中染血,眼底却燃着比火焰更炽烈的光。
“走了,小将军。”
他挣扎着起身,斧头拄地溅起火星,
“接下来,该教青羽宗看看,什么叫独孤家的雷霆手段了。”
东方既白,孟屯镇的晨雾里,新的战局已如棋盘般缓缓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