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依山而建,四周环绕着宁静湖泊,开阔草坪中辟出一条道路,暗灰色商务车缓缓开过。
一路开到住院区,大楼被玻璃幕墙包围,车子缓缓停下,裴珏依旧在念叨个不停。
“不是,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虽然我不是你亲儿子,起码是亲侄子吧,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和妈合起伙来骗我。”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妈把裴璟带走的,只有我一个人跟个傻子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秦蕴川眼皮都没抬,低头汇报行程,随口道:
“你戏怎么这么多。”
裴珏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仔细看了秦蕴川两眼,狐疑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那昨天妈打电话,说裴璟做完手术时候,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当时都快吓死了,前几天刚传开他失踪的事,怎么就莫名其妙给找回来了,不光找回来,连手术都做完了。”
“你之前是不是一直跟我演戏呢,快点说。”
秦蕴川按灭手机,一脸无辜地看他:
“小珏,你怎么能这么想爸爸?”
让他一句话恶心得够呛,裴珏干脆不问了。
车门被接应生拉开,两人刚想下车,一辆黑色保时捷911稳稳停下。
眼看着年轻男人下车,裴珏下意识停住动作,跟秦蕴川交换了个眼神。
忽略一旁的父子,齐赫冷哼一声,从副驾上拽过一捧花,拎两瓶香槟,随手塞给接应生几张小费。
“带我去Suite 301。”
眼看齐赫越走越远,裴珏从车上下来,眼神中带了些鄙夷。
“哪有带香槟来医院看病人的,疯子。”
秦蕴川拍拍他的肩膀,和事佬似的安慰道:
“行了,你哥刚醒没两天,他那些朋友肯定是要来看看的,没事,我们只是来走个过场,去休息室待会吧,正好你妈快下飞机了,等她过来再说。”
裴珏不服气地反驳。
“凭什么他来了我们就要去休息室,一群狐朋狗友。”
秦蕴川看他一眼,很有自知之明道:
“你是觉得你哥挺想见咱们?”
裴珏没搭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法郎,撒气似的唰唰唰数了几张递给接应生。
“带我们去休息室。”
走了老远,秦蕴川才听到他小声嘀咕。
“切,说得跟我多想见他们似的。”
301套房。
病房很大,是很浅的原木色,医疗设备都被藏在床后面的柜子里。
房间内,各种服务设施一应俱全,沙发大而柔软,窗明几净,隔着被擦得透亮的玻璃,可以欣赏到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脉。
护理床被调到最舒适的档位,床上坐着个男人,他额前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手里把玩着一只浅粉色的智能手表。
解锁,划开首页,指尖顺着记忆就点向联系人一栏。
手指悬在屏幕上,裴璟面无表情,微抿一下唇,他刚想点开,一个幼稚logo大咧咧地出现在屏幕上。
电量太低,关机了。
他攥了下表带,把手表放回床边桌子上。
不同于普通的床头桌,这个桌子很大,兼容办公需求,桌面干净利落,花瓶里的鲜花优雅娇艳,与套房内环境相得益彰。
唯一格格不入的,只有桌子中央那个印着某某购物超市字样的大透明袋,袋子里塞满了各种零食,锡纸包着的巴旦木榛子碎巧克力,用牛皮纸袋小心分装好的饼干。
与周边氛围半点不融,孤零零地敞口摆在那,像是忘记被主人带走一样。
裴璟盯着看了一会,刚想抬手去够,耳边传来开门声。
齐赫推开门,后面接应生抱着花拎着香槟。
手指蜷起,裴璟抬头扫他一眼。
齐赫啧一声,背着手走到病床边,一边打量一边调侃:
“这什么眼神?不认识我啦?”
他比了两个手指在裴璟面前晃悠。
“哎,这是几?”
第一眼看到齐赫手指上的银白戒圈,裴璟有些诧异。
“你结婚了?”
齐赫嘚瑟地看他。
“羡慕吧?”
裴璟冷嗤一声,没再接话。
齐赫巴巴凑到他床前,第一件事就是犯贱。
“知道您是不婚,哦不对,不恋爱主义者,但兄弟不一样,我离了我老婆可没法活。”
接应生适时给他递过椅子,齐赫道声谢,趴到床边栏杆上,见裴璟偏着脸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模样,齐赫叹口气,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喂,你说你,躲进不知道哪个疗养院里,一没消息就是大半年,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给我和小陆吓得不轻。”
“虽说哥们中间还求了个婚吧,但是这半年多,我可是隔三差五就去澜韵问裴姨,她死活不同意我来看你,我也没办法,就只能跟小陆干等着。”
“直到前几天,鹭城不知道从哪传出的谣言,说你从疗养院逃走了,到现在下落不明,又给我吓了一跳。”
“知道以后我紧赶慢赶去堵裴姨,好说歹说求了她一顿,她才告诉我你在哪,还说你在做手术,非让我等你醒了再过来。”
“这不,昨晚接到你清醒的消息,哥们随便买了趟航班就从鹭城蹿来了,媳妇还搁家等着呢。”
“你说也不知道谁嘴这么欠,就知道造谣,偏偏鹭城还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把你编排成什么样了,哎,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回去还怎么混。”
裴璟静静听着,眼神下意识望向病房门的方向。
过了半晌,他垂下眼眸,问出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陆鸣一怎么没来。”
齐赫划拉两下手机,随口回答。
“小陆啊,领他未婚妻去澳洲拍婚纱照了。”
裴璟皱起眉头。
“他怎么也结婚?”
齐赫按灭手机,眼神里带着诧异。
“你这是什么话,人家爱情长跑七八年了,额......虽然说中间磕磕绊绊的,起码现在也算是修成正果了,结婚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靠着软垫,回忆一会,裴璟掀起眼皮看向齐赫。
盯了一会,他慢悠悠开口,吐出醒来后说过的最长一段话。
“我怎么记得,他上半年分手那会,把自己锁家里喝到酒精中毒,送到医院抢救了大半天。”
“后来好不容易醒了,在病房里,他不是哭着喊着再也不复合了吗,怎么又变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