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看他这小模样,心里简直要化成一滩水,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你娘在你跟前呢。
她再亲一口,搂在怀里,斩钉截铁道:“蝌蚪养大了就是田鸡,你见过田鸡没有?丑丑的,你娘不会喜欢的,你娘就喜欢顺哥。”
顺哥疑惑道:“绍绍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我娘吗?”
绍桢道:“没见过,我猜的。顺哥聪明又漂亮,你娘肯定喜欢。”
顺哥被夸得脸蛋红彤彤的,跟她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跟你说!我娘姓苏,她住在后面的昭俭宫,可是胆子有点小,每次我去看她,话还没说完呢,她就催我走了。我都没看够她……绍绍,我娘真的喜欢我吗?”
绍桢心道你娘连命都舍得给你了:“真的喜欢。宫里规矩多,你娘就跟绍绍一样喜欢你。”
顺哥听她说什么信什么,高兴了,绍桢就抱他在炕桌前坐下:“今天要教顺哥读书认字,坐好啊!”
顺哥懵懵懂懂地点头。
绍桢出去问陈斐要了笔墨纸砚,用馆阁体写了《三字经》的第一段,从“人之初”到“不知义”,顺哥看她写字还很新奇,绍桢先指着字讲故事,孟母三迁、五子登科,再一笔一划教他认字。
顺哥听故事倒坐得住,等要写字了,握着毛笔鬼画桃符十来个,哼哼唧唧道:“我不想写了,我想出去玩儿!”
绍桢端正他的坐姿:“顺哥把初字写好了,我就放你去玩。”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外头的陈斐也是看她脸色办事的,顺哥非常伤心,咕嘟着嘴:“绍绍要变养爹了!”瞅着她的脸色。
绍桢充耳不闻,做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握着他的小手教字。
再过了两炷香功夫,她还没注意到外面动静,顺哥已经支起身子朝门口张望了:“爹爹过来了!”
绍桢才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走近,珠帘被掀开,果然是太子,他笑着走进来,问道:“顺哥今天乖了不少?”
顺哥从绍桢怀里跳下炕,扑到太子身上一叠声地喊:“爹爹!”
太子一把抱起来,抛在半空中颠了两下,顺哥咯咯直笑,绍桢看着有些心惊,连忙道:“你小心把他摔了!快放下来!”
太子才没继续,单手提着儿子往她身边走,顺哥却巴在他身上左扭右扭的,告状道:“绍绍不放我出去玩,比养娘还坏!”
张、绍桢挑了挑眉,伸手就接过他摁在炕桌前:“小报告精,添油加醋的,还有三个字就好了,不写不能玩。”
顺哥有些不敢置信地说:“我爹都来了,绍绍你还逼我写字?”
绍桢忍笑道:“那你问问你爹我能不能管你?”
顺哥就扭头去看太子,却见他爹一脸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叹气道:“尊师重教,她现在可是你的师傅,我怎么能阻止师傅呢?”
绍桢好声好气地哄:“顺哥乖,学字识礼才是好孩子,你爹也会更喜欢你哦。”
爹爹不能惹,顺哥还是知道的,绍绍却是一直好脾气,他也不怕得罪,咚地仰头撞了她一下,口中还道:“你坏!我不喜欢绍绍了!”
张绍桢胸口立时闷痛,脊背无意识地弯下去,心道这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嘶……
太子一看就知道是撞哪儿了,也没想到顺哥真敢动手,连忙过去把他抱开,背对着孩子帮她揉,低声问:“没事吧?”
绍桢怎么可能跟儿子计较?摇头道:“没事……”
太子已经转头训斥了,沉着脸色:“你就是这么对师傅的?养娘一点礼数都没教你吗?”
顺哥不知道他只是撞了绍绍一下,后果竟然这么严重,连爹爹都要斥责他,心里立刻就害怕起来,眼中也含了泡眼泪,结结巴巴道:“我、我……”哇的一声哭了。
绍桢皱眉道:“你吓他干什么?又不是故意的。”推开太子把儿子搂过来哄:“不哭了,我不怪你,不用理他。”
顺哥抹着眼睛抽抽搭搭道:“绍绍,你很痛吗?”
绍桢口是心非,笑道:“不痛了,但是顺哥以后也不能再这样了。”
顺哥眨巴着眼睛:“我知道了,我写字。”
绍桢亲儿子一口:“真乖,来,咱们继续。”
顺哥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太子,见他爹没阻止,只是脸色还是很吓人,才胆战心惊地写字去了。
太子看着他们母子,心里复杂难辨。
顺哥这回乖觉,写字也顺溜,竟然写得比最开始还用心,绍桢非常欣慰,等他写完了,字也认全,从专门给儿子带的荷包里取了块果子,放在他手心,笑眯眯道:“奖励给你的,试试好不好吃?”
顺哥看着果子有点犹豫:“好像要试毒太监验过才能吃……”
绍桢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子已经说:“绍绍给你的东西都不用试毒。”语气不怎么好。
顺哥小表情有点可怜巴巴的,绍桢一见就心疼了。
这果子叫衣梅,是杭州江船上特产的,最近才开始时兴。各样药料和蜜炼制过,滚在杨梅上,外用薄荷、桔叶包裹,有千般美味,又能生津补肺,去恶味,煞痰火。她特地让杭州绸缎铺上的掌柜急船送进京的。
宫中的吃食虽然好,花样却不怎么更新,她想拿给孩子做零嘴吃,哪里知道闹出这名堂,连忙道:“不想吃就算了,没事!”说着要收回去。
顺哥早就闻到香味了,他爹又这么说,就缩回手掌,扔了果子进嘴里,嚼巴两下,眼睛一亮。
绍桢笑道:“好不好吃?”
顺哥用力点头:“好吃!”
绍桢把荷包塞给他:“以后你还乖乖写字,我就继续带好吃的给你。”
顺哥继续猛点头。
绍桢忍俊不禁:“好,你跟大伴出去玩吧。”
顺哥看见太子点头才欢呼着跑了出去。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了。
绍桢被抱住,太子要解开她的衣领,绍桢按住他的手:“这是你儿子的屋,太不雅观了,而且里面还缠着布,一会儿又要裹,麻烦得很。我真的没事。”
太子端详她的脸:“你刚才脸色都白了。”
绍桢安抚道:“那是没缓过劲来。咱们快出去吧,不然别人要起疑心的。”
太子摸了摸她的脸:“别出宫了,以后你就歇在石磬山房吧?我晚上去找你,再看看撞得怎么样,要是有不好,我让胡医婆来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