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城望着陈如玥膝头绣错的并蒂莲,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珍珠步摇,忽然瞥见窗外漫天柳絮被夕阳染成金红。\"今日路上贪看了些景致,\"他从袖中取出个檀香木匣,开盖时露出对嵌着猫眼石的耳坠,\"却巧了——不如趁这暮色,去朱雀街看落日熔金?\"
陈如玥抬头时,正撞见他眼中跳动的碎光,像极了那年灯会他替自己点的河灯。绣绷\"啪嗒\"落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任由他替自己戴上耳坠,凉丝丝的触感混着他指尖的温度,顺着耳垂漫进心底。\"夜市的糖画摊子该出摊了吧?\"她想起方才他手中的凤凰糖画,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头柳絮,\"上次你说要给我画只比翼鸟,可不许再像小时候那样,画成鸭子戏水。\"
林幻城笑着弯腰拾起绣绷,指腹碾过她绣错的莲叶:\"那时你总说我手笨,哪像现在...\"话音忽然梗在喉间——她耳尖的朱砂痣在夕阳下格外鲜明,像他每次变作女子时,点在眉心的那抹胭脂。
杏子抱着披风站在门边偷笑,见自家小姐耳尖红得要滴血,故意拖长声音:\"姑爷可别忘了,戌时三刻前得送小姐回府呢。\"陈如玥转身时撞上手炉,铜炉\"当啷\"落地,却被林幻城眼疾手快接住。四目相对时,两人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更夫打卯时的梆子响。
朱雀街的落日果然绚烂。陈如玥站在过街楼上,望着漫天云霞如泼墨般浸透西天,忽然想起他曾说\"夕阳是天上神仙打翻了调色盘\"。林幻城替她拢了拢披风,指尖划过她腕间红绳——那是他变作男子时编的,说\"这样无论怎么变,都能牵着你\"。
\"瞧,糖画摊子在那儿!\"她忽然指着街角灯笼,发间步摇扫过他下颌。林幻城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地牢里的夜,自己正是凭着回忆这双眼睛,才熬过了无数个冰火交加的时辰。\"这次定要画好。\"他接过摊主递来的勺子,糖浆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蝶,翅膀上的纹路竟与她绣绷上的并蒂莲分毫不差。
夜市渐次亮起的灯笼里,陈如玥举着糖画蝴蝶,看它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林幻城走在身侧,影子与她的交叠成趣,忽而修长忽而纤巧,却始终紧紧相依。路过胭脂铺时,他忽然停步:\"玥儿,可愿试试新出的'晓霞妆'?\"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倒映的不只是灯火,还有自己此刻的模样——眼角含春,唇角带笑,像被春风揉软的月光。
更夫敲过二更时,两人行至护城河边。陈如玥望着水中交颈的鸳鸯灯影,忽然想起他说过的\"阴阳二气入体\"。指尖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流水声,比糖画还要清甜:\"明日...还来陪我看朝阳如何?\"林幻城转头时,瞥见她耳坠上的猫眼石正映着漫天星斗,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戴在她鬓边。
\"好。\"他低声应道,声音里藏着十年光阴酿的蜜。远处传来谯楼的鼓声,他却觉得此刻时光静止——眼前人比夕阳更暖,比星辰更亮,而他终于不必再以影子的姿态爱她,无论是男是女,是醒是梦,都能堂堂正正地,牵住这双曾为他流过泪、绣过伤的手,在这人间烟火里,走出属于他们的,永不褪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