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乐宫中。
郁沉云打来水,将净面的布巾浸入水中后提起拧干,递到施寒岄面前。
施寒岄依旧坐在床上,她已穿好了外裳,只是她假装扭了脚,昨日医女说,近日脚不能下地。
她接过郁沉云手中的布巾,净面后将布巾递还给他。
“驸马可会挽发?”
挽发?郁沉云没有这个经验,他茫然摇了摇头。
“那驸马把木梳递给我吧。”施寒岄指向妆台。
郁沉云将木梳递给她,施寒岄接过木梳,郁沉云立即收回手,低垂着头站在床边,一言不发。
“一会父皇约莫会派人来传召,”施寒岄边梳头边说:“咱们今日就不在宫中用膳了,等父皇传召后,回府再用吧。”
怕皇后下药下毒。
“是。”郁沉云低声应下。
“方才驸马出去打水时,可有宫婢抢着做活?”施寒岄漫不经心问了句。
“有的。”郁沉云如实答道:“但臣没有假手于人,水都是臣亲自打的。”
施寒岄神情了然,皇后派人过来了。
皇后丧女,如今恨不得弄死她,她在这关头还是避一避的好。
反正她扭了脚,皇后病倒,她也不必留在宫中侍疾,最近这段时日,皇后想召她入坤和宫她也去不了。
不过皇后一贯是个喜欢连带问罪的,昨夜施寒星说被她和李太医联合陷害,说明皇后已经确认李太医有问题。
施寒星一死,皇后定会发疯要寻人泄愤,李太医处境会很危险。
所以昨夜,她告诉医女要太医院上心照顾皇帝龙体,医女会将这话转达给李太医,李太医会想法子在皇帝面前露脸表现。
皇帝素来有头疼失眠的顽疾,这些年来,据长且观察,但凡遇大事,皇帝会彻夜头痛难眠。
昨夜施寒星亡故,皇帝必定犯旧疾,李太医有一家传针法,可缓解皇帝的头疼之症,效果立竿见影,长且会帮他入皇帝寝宫为皇帝诊治。
今日皇后要寻李太医是寻不到了,因为李太医应该已经成了御前的专用太医。
施寒岄刚挽好发,长且就来了。
“公主,圣上宣公主入清正殿问话。”
长且与施寒岄对视上的时候,他微微点了下头。
施寒岄勾唇,甚好,一切顺利。
“本宫这就前去。”
施寒岄看向郁沉云,“本宫脚扭了,驸马扶着本宫走吧。”
照理说,皇帝宣召施寒岄,郁沉云应留在亦乐宫等候,但施寒岄就是要用扭脚的由头带他一起去清正殿,若把他一人留在亦乐宫,皇后杀疯了想法子害他怎么办?
郁沉云见施寒岄要撑起身来,他想起昨日医女嘱咐的“脚不能落地”,便赶忙弯腰去扶施寒岄。
“公主……臣……臣抱你过去吧。”郁沉云红着脸小声提议。
他可不是图谋不轨,他是真心为公主着想。
亦乐宫离清正殿虽然不远,但公主脚本就扭伤,哪怕他扶着这么走过去,那也会伤上加伤!
“这不合规矩。”
她就是寻个由头带他走,这一路过去有多少宫人看着,他抱着她过去……多难堪啊。
郁沉云却是强拉住了施寒岄的手臂不让她走。
“公主脚扭了,这样走过去会伤得更重,臣不是想冒犯公主。”他轻声解释。
施寒岄面露无奈,“就非抱不可?”
“臣也可以背公主过去。”郁沉云正色道。
抱和背,他都可以的。其他的,扛、提这些,不雅,就算了。
施寒岄朝郁沉云伸出双臂,微别开脸,“抱……抱吧。赶紧去回了话咱们好回府。”
“嗯!”
郁沉云一弯腰便将施寒岄抱离了地面,他双手握拳掩在长袖下,只自己的衣衫和施寒岄的衣衫相触。
施寒岄仍觉羞耻,她在郁沉云走出门后将脸转向他胸膛的方向,看不见就不丢脸。
来到清正殿外,长且先进去通传,还要顺带提一下施寒岄扭了脚,驸马要抱她入殿的事。
皇帝还记着昨夜郁沉云无礼跑出殿外的举动,并不想见到他。
于是郁沉云只好放下施寒岄,看着长且搀扶她一瘸一拐入殿。
郁沉云心一阵一阵的疼,他也扭过脚,知道扭脚强撑走路有多疼,公主她得多痛啊!
郁沉云愤愤盯着清正殿的方向,他对皇帝的怨气很大。
正如施寒岄所料,皇帝问她为何会去北遥宫。
她将自己编好的说辞答完后,便向皇帝请求出宫,皇帝也允了。
施寒岄刚出现在清正殿门口,郁沉云立刻冲上去把她抱了起来,速度之快令清正殿外一众人等咋舌。
“驸马当真心疼公主。”长且一脸慈爱的说出了这话。
施寒岄尴尬笑笑,向长且道了别。
丢脸。得赶紧走。
出宫路上,郁沉云一直沉默。
从清正殿到宫门的距离不短,中途,施寒岄抬头看他,见他额上冒了些细密的汗。
“驸马放本宫下来走几步吧,此处也快出宫门了,走不了多远。”毕竟是装的伤,施寒岄有些不好意思。
话落的下一刻,她愣住了。
郁沉云脸上滑落下两滴泪珠。
他空不出手去擦,只能吸了吸鼻子,仰起头让泪珠顺着他的脖子流下,以免落到施寒岄衣衫上。
“你……你这是……”
施寒岄不懂。
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他还是个浴血沙场的大将,抱着她走这么点路就累哭了?
那他在战场上怕不是每日都要哭上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