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没有想问的。”
郁沉云这话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她又不信他,反正他问了她也不会说实话不是吗?
施寒岄眸光一凛。郁沉云太过平静,反而令她不安。
郁沉云听身后的人久久未言语,他继续抬脚朝侧榻走去。
走近侧榻,将怀里的花瓶放回原处,郁沉云躺回侧榻上,翻身朝里,背对着施寒岄。
他的悲伤在暗夜蔓延得无尽远。
“驸马方才的舍命之言,可还作数?”施寒岄的声音在郁沉云上方响起。
郁沉云从无尽悲伤中惊吓回神,他猛转过头,就看见施寒岄正坐在侧榻边,低头俯视着他。
一股股闷气从口中喷涌而出,“刺客都没了,公主还要臣舍命?臣的命在公主心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反正公主也不会为臣伤感,反正臣死后公主也要寻新的驸马,臣对公主而言可有可无!既如此,公主不如直接给臣一颗毒药,毒死臣算了!”
郁沉云本指望着施寒岄哄哄他,结果他话刚说完,施寒岄就朝他摊开了手,郁沉云见她掌心赫然放着一颗药丸状的物件。
郁沉云目眦欲裂,她还真要毒死他?!
郁沉云想坐起身来好好和她理论理论、掰扯掰扯。
结果刚撑起身一点点,他就栽回了枕头上。
郁沉云悲哀的发现,他被自家亲亲公主下药了,他身体麻木了。
委屈从心头升起,霎那间游遍全身。
“公主真要臣的命?”
这是为什么啊?他什么都没做!他也没阻碍她的大业!为什么昨夜还同床共枕温言软语,现在就要毒死他?
施寒岄把玩着手里的药丸,“驸马想活命吗?”她问。
郁沉云被她气笑了,还活什么活!自己一腔真情,换她一颗毒药。
“不活了!臣不想活了!公主也别废话了,赶紧把毒药喂给臣吧,臣现在毒发,到地府还能赶个早,投胎也能占个先机,下辈子选个好人家。”
郁沉云愤愤瞪着施寒岄,他说完还是气不过,朝施寒岄不屑轻嗤一声,而后继续瞪着她。
施寒岄明显僵了片刻。
她想过,郁沉云这样有血性的武将,被她如此威胁,可能会恼羞成怒,可能会问她为何,可能会摆出宁死不屈的姿态,可能会出言讽刺她肮脏的真面目,可能会同她周旋想法子脱困……
唯独没想到,他是这么个破罐子破摔的整法。
“真不想活了?”施寒岄笑道。
“不活了!就是不想活了!来啊,毒死臣吧。臣下辈子也要做公主,也要寻个驸马好好折腾别人的真心。来吧,毒死臣吧。”
郁沉云紧闭上眼,大张开嘴,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
施寒岄二话没说就把药丸塞他嘴里了。
她手指贴上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合上了他的嘴,顺着这力道,施寒岄瞧见郁沉云喉结滚动了一下,药丸就这么被他咽了下去。
她原还觉得想让他服下这药约莫得费些功夫,没想到他竟如此配合。施寒岄没忍住笑出声,郁沉云这样的武将,还……挺有趣的。
施寒岄不禁想,他在前线也是这样吗?对敌人的威胁,张口就是“来吧,砍死我吧!”
就他这么莽的人,到底怎么能夺下竹荣两座城池的?
郁沉云咽下药丸后,睁开眼时有一瞬的难以置信。她竟是一刻也没犹豫就给他喂了毒!她对他真的毫无情意可言!
郁沉云紧咬着牙,他两侧嘴角下弯,嘴瘪出了一个极为委屈的弧度。
饶是没有点灯,施寒岄舒展的笑颜也刺痛了他。
毒死他就令她如此高兴?
她不信任他他能理解,可一点都不让他辩驳,一点都不听他解释,一点都不问他为何不疑心,直接就要取他性命,对他毫不留情,毫无怜惜,毫无留恋!
猛吸了两下鼻子后,郁沉云闭上眼将脸转向榻里侧,“公主目的已经达成,早些歇息去吧。明日唤肃北前来为臣收尸就是。”
施寒岄被他的平静整懵了,他是真就打算这么坦然赴死了?一点不挣扎的?
“驸马不是说肃北不可信吗?怎的确定他会帮你收尸?”
“谁说他不可信?那是臣为了回公主院里,编的谎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郁沉云不想再骗她什么了。
他想,自己这次重生回来做的种种事情,就像个笑话。
施寒岄没想到郁沉云会如此坦然招来。这几日她派人查肃北,查来查去,肃北底细都很干净。
“为何定要回本宫院里?”她问。
“还能为何?”郁沉云暴躁扭头回瞪向她,“还不就是因为臣没羞没臊,想离公主近一些吗?”
预感到自己离死亡不远的郁沉云也不打算维护自己的脸面了,他想,反正这辈子马上就过去了,丢脸也无所谓了。
“为何定要离本宫近些?”施寒岄又问道:“是想从本宫这打探什么?还是想得到什么?”
郁沉云语气不屑,“公主有什么好打探的,公主是什么人,臣再清楚不过。臣想得到公主的……”
郁沉云虽不在意脸面了,但仍是觉得这话对着施寒岄说出来令他有些难堪。
毕竟,他这些时日,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公主根本对他无意,他在死前竟还想说什么想要得到她心的话,怕是死后也会被她笑话好久。
思及此,郁沉云及时收回了后面的“心”字,转而道:“臣想得到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施寒岄见他及时收话,便知这没出口的话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驸马究竟想从本宫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