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低泣声在屋内起起伏伏。
皇帝不耐拧眉,淑妃察言观色,缓缓噤声。
皇帝提赵太医审问。
赵太医这些年,在皇后的授意下做了不少腌臜事,事过留痕,赵太医本就不干净,从他身上审出不少东西。
“皇后威胁你,当年你从了,今日又为何要跳出来自寻死路?”皇帝对久黎问道。
“回皇上,这些年淑妃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一直觉得愧对淑妃娘娘和六公主。
奴婢家人已经亡故,奴婢早想将这事说出,只是久灵一直监视着奴婢,奴婢没有机会在娘娘和六公主面前说明真相。
奴婢也害怕,害怕自己会莫名死去,害怕自己再也无法说出这些事。
皇上,久灵是皇后娘娘的眼线,她心狠手辣,早前淑妃娘娘宫中有个宫婢莫名淹死在今荷池中,就是久灵所为!奴婢亲眼瞧见久灵将人推进池子里去。
若是奴婢一着不慎被久灵瞧出了异心,奴婢今日怕是早已没了性命,淑妃娘娘的冤情怕是再无人提起。”
赵太医今日并未当值,他在自己府邸被皇帝的人直接拿下秘密带入宫中。
皇帝耐心用尽,直接吩咐人上了刑,赵太医捱不住刑罚,没一刻钟便什么都招了。
确认了赵太医是皇后的人,根据赵太医的证词,便可确定久黎所言是真。
久黎所言既真,那久灵和敖生的关系多半不寻常。
敖生说没有见过久灵、没有对皇帝下药的话也就不可信,久灵说没有见过敖生搬出来的那个人证梦秋也不可信。
事已至此,对皇帝来说,能不能从敖生身上搜出来下药的证据已经不重要。拿贼拿王,比起敖生如何下药,皇帝更关心的是谁指使敖生对他下药。
皇帝想来,事情的真相约莫是——
绣娘将药引通过久灵的手送到淑妃宫中,久灵既是敖生的干妹妹,自然可以与敖生互通消息。
故而今日施寒琦会佩戴着药引香包去清正殿的消息敖生也知道。久灵和敖生见面,有没有交接那催情药暂且不谈,但应是互通了消息。
只是药引的路线清楚了,就是不知敖生究竟是如何让他服下药的。
但是,绣娘藏着施洛明的诗词,久灵、敖生、赵太医、久黎,全是皇后的人,绣娘的身份似乎不言而喻。如此瞧来,坤和宫的皇后也得细细审审。
皇帝在淑妃宫内的动静闹得越来越大,皇后也得到了消息。
起初,折了个绣娘和敖生,她便知道这事情是冲着她来的,但皇后此时也还能勉强稳得住心神。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她近来也没有吩咐这些人做什么事情,淑妃若想栽赃,她自有法子应对。
淑妃宫内的消息打探不出来,皇后在坤和宫只能探到皇帝又拿了谁。
赵太医被抓后,皇后便有些坐不住了,她总觉得心慌得很,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夜深时,皇帝带着院首和一众人来到了坤和宫。
皇后身着单薄里衣跪在床边,几日来,她消瘦了不少,苍白的唇瓣几乎和面皮同色,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原先圆润的面颊凹陷下去,面皮紧贴到了颧骨上,两颗眼珠子嵌在浑浊发灰的眼白中,也失去了原先的灵动和生气。
皇帝坐在皇后身前,看似随意搭放于茶碗碗身的五指指甲顶端微微泛白,手背上骨头凸起分明,无一不在显示他将茶碗攥得极紧。
“赵太医是不是你的人?”皇帝问。
皇后知道自己栽得狠,她暗沉的眼中流下成串的泪珠子,俯身向皇帝磕下一头,贴地颤声道:“是。”
即便皇后想狡辩说不是,皇帝也不会信。
赵太医这两年几乎快成了坤和宫的专用太医,在皇帝面前也露过多次脸。
赵太医又亲口证实自己是皇后的人,还把皇后平日赏的金银财宝记录在册,何年何月为何事而赏,皆有记录和凭证,皇后想要抵赖都无从谈起。
“淑妃和琦儿的事情你可认?”
“臣妾……臣妾是一时鬼迷心窍,皇上恕罪!”
皇后自是也不想认,可这事也在赵太医给出的册子上,皇帝一进门就把那册子砸她头上了。
她翻看过后,便知道自己今日大难临头,但还好,她命赵太医做的事,都不至于让皇帝废了她这个皇后,也不至于让皇帝要她的命,顶多是让皇帝对她心生厌恶。
心生厌恶皇后并不害怕,她自认在皇帝心中份量足,多年荣宠是实打实的,来日方长,即便皇帝厌恶她一段时日,她也还能使手段扳回来。
“皇后。”皇帝松开茶碗,“朕往日,还真是小瞧你了。”
皇帝话落后,并未等皇后回话,直接唤了人搜宫。
坤和宫的下人们皆跪在屋外,个个将头低垂到胸前,谁也不知,今夜贵人之怒,会不会殃及池鱼。
皇帝下令搜宫,皇后是茫然的。
今日皇帝在清正殿治病查案的消息敖生还没寻到空隙传出,皇后只以为今日皇帝恼怒的源头出在淑妃宫内,却不知皇帝真正恼的,是危及他自身性命和地位的算计。
比起淑妃,皇帝对皇后感情更深,皇后还是秦妃之时便是盛宠。先皇后离世后,皇帝便册了秦妃为继后。
在皇帝眼里,皇后良善知礼,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人前可做贤后人后可为娇妻,处事分寸时常拿捏得恰到好处,将一双儿女教养得谦和有德,因此皇帝对她一直是极为看重和喜爱的。
皇后偶尔有些手段被皇帝发现,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作为前朝掌权者,很能理解处于高位时不能一味单纯良善,必要的强硬是维护自身地位不可或缺的手段。
所以即便皇后有时手段强硬些,即便皇后有时私下罚人狠厉些,也并未动摇她在皇帝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