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肃北被气笑,要不是他家公子不明不白晕过去了,就他们这点人,能拦得住他们?
肃北关键时刻是很机灵的人。
如今在丞相府,公子晕了过去,情形不明、局势不利,他现下得保存体力,以便需要时拖着他家公子逃出去。
故而肃北现下并未动手,只是默默回屋守在了郁沉云身旁。
府医来得很快,把脉后,他神情似是有些凝重,主要是他没诊出什么问题来。
郁沉云脉象强健得很,与常人无异,那这怎会好端端晕过去了的?
但因着郁丞相的吩咐,府医还是给郁沉云开方抓了药交给丞相府的下人,让他们去熬了汤药送过来。
“公子是何病症?”肃北问道。
“只是过度劳累,服上两帖药便好,没有大碍。”府医回道。
肃北点头将府医送出屋子。
来送汤药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小厮将药交给肃北后,并未立即离开郁沉云的卧房。
“你先出去。”肃北对小厮说道。
小厮笑回:“大人说,要小的瞧着二公子服了药回去复命。”
肃北将手中的药碗放在床前矮桌上,“现下药碗摸着都烫手,叫公子怎喝?赶紧出去!不要扰了公子休息。”
小厮垂眸片刻,“那小的过些时辰来收药碗。”
肃北点头应下后,小厮离开了房间。
小厮走后,肃北起身掀开窗边矮榻上的锦被,将碗中的药倒在了矮榻上,榻上铺的棉垫湿了大片,肃北将锦被铺平,盖住了那片明显的深色。
坤和宫中,施洛明一直守在皇后床前,他双目赤红浮肿,面上神色极其哀伤。施寒岄也跪在床边,她掩面低泣,做足了假惺惺的模样。
施洛明一心关注皇后,因着皇后情形危急,他暂时将施寒岄昨日的放肆放在了一边,没有同施寒岄计较。
施寒岄心中正思量着现下的形势。
依着如今坤和宫的情形看来,皇后应是快要不行了。
施寒岄也没想到,皇帝竟如此果决。
听长且说,昨夜惟饰的证词一出,皇帝连皇后的面都没见,直接命院首带着要命的药朝坤和宫来。
原本淑妃还备好了人,以备皇后反咬反扑之需;施寒岄也备好了人,以应对施洛明和皇后碰面后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如今瞧来,倒全都用不上。
因为施洛明今日入宫时,皇后已经不省人事,她和施洛明什么话都没说上。
夫妻二十余载,宠冠六宫,生儿育女,位至中宫,可一旦触了帝王逆鳞,这些看似荣光的东西,顷刻间烟消云散。
一碗穿肠药,半生浮梦消。
施寒岄恨皇后,但同为女子,她也为皇后感到悲哀。
身在后宫,为了秦家地位稳固,为了皇后之位,为了施洛明的将来,争了大半辈子。
她心狠手辣,害了很多人的性命,却对得起秦氏族人。
可据施寒岄所知,今晨皇后病重的消息一传出宫外,秦家已经开始准备送新人入宫。
许是为了保秦家地位不衰,许是为了保施洛明势力不动摇。
皇后崩逝,若是郁贵妃继位中宫,二、五之争的局面便又会有些势力上的变化。
这应是秦家首要考虑的事情。
前朝后宫,女子大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一子消而新子落,似是再寻常不过。
可棋局输赢,人们向来只会记得执棋者,有谁会记得棋盘下落了多少棋子?
用女子做了利器,踩着无数鲜活生命登位的掌权者,却从来不是女子。
似乎,女子生来,便只能做棋子,只能做台阶。
若做了台阶,能得善待亦好。
可观世间之情形,男子掌权,却定了多数规制女子言行德教的条条框框,将大多女子困于四方天地,教其力弱娇柔为本、体贴贤良为准,终其一生,只能观男子脸色过活;世世代代,只能依附旁人得生。
凭何如此?
若说从龙定鼎、家族兴旺,女子亦有付出和助力。凭何反受规制与压迫?凭何不可握权掌命,偏等旁人施舍生死?
凭何如此?
皇后不争,待皇帝百年之后,江山易主,冤仇相报,难免牵连个人、皇子、家族之命运。
而她施寒岄不争,便永远是旁人刀俎上的鱼肉,永远被人扼着咽喉,做皇后谋划的棋子也好,和亲也罢,从不可随心而活。
皇后与她的争斗,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博弈,不过是争相用多条人命蹚出的一条窄途,端看谁能安然走到终点罢了。
皇帝之所以急急处置皇后,应也有他不想动施洛明之故。
如今二、五相制衡,朝中并无一家独大,但若施洛明被处置,仅剩的施洛江难免成为众望所归,长久之后,施洛江势稳,要改朝换代便轻而易举。
皇帝子嗣艰难,院首为他调理身体多年也未能有皇子公主出世,所以为了两相制衡,即便皇帝对施洛明暂有不满,也不会现下动他。
但对施寒岄而言,因着康侯府告密的意外之故,她与皇后、施洛明已经正面开战。
皇后病重,施洛明只是暂时没有回神来对付她,可一旦施洛明回过神来,一个皇子想要对付她这个处于弱势的公主,那她的处境也有点麻烦。
所以,施寒岄得快些扳倒施洛明,借施洛明倒台之势以及皇帝不想让五皇子一家独大的心思,或可助施洛衡恢复皇子身份。
如今皇后失势,她也能腾得出手来,好好探探康侯府是神是鬼。
皇帝今日仍是没有来坤和宫,施寒岄和施洛明在宫中待到宫门下钥前才相继出宫。
施寒岄刚上马车,便见青堂已经候在马车上。
“公主,驸马今晨受丞相之邀回了丞相府,现下还未回。”一见施寒岄,青堂便急道。
今日丞相府小厮来公主府送信时正好被青堂碰到。
施寒岄成婚前,让查郁沉云的底细便是青堂去查的,故而青堂知道郁沉云和丞相府有些不和。
郁家老太太对这个孙儿虽在意,却说不上看重。
若说喜爱,老太太对郁承元是最为喜爱的。故而老太太病了却说留郁沉云在府上好几日,青堂有些疑惑和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