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沉云一句“不必”卡在嗓子眼里还没说完,施寒岄吩咐下人的话就已经随风传进了郁沉云耳中。
郁沉云不能理解,有送大氅的这功夫,就不能把他带下楼去吗?
不过惜沅来得很快,但郁沉云接过大氅后,犯了难,这……就一件……
见郁沉云抱着大氅发呆,施寒岄笑道:“怎的了?”
郁沉云一手拄拐,一手把大氅递给施寒岄,颤着牙说道:“此处风大,陛下该保重龙体才是。”
施寒岄笑着接过郁沉云手中的大氅,双手掀开,绕到他身后给他披在了肩上。
郁沉云怔在原地,他也不知道此刻该有什么反应,他也没想到皇上亲手为他披大氅,这是个什么情况!
“陛下……不冷吗?”郁沉云问道。
“将军畏寒,是因着梦魇用药之故,朕可没用那药。”施寒岄温声道。
一说这个郁沉云就来了兴致。
“陛下给草民用了什么药?何时用药的?”他问道。
施寒岄仰面看向郁沉云,笑道:“将军猜猜?”
“陛下神通广大,草民猜不出。”郁沉云着实没想明白她的“神通”用在何处。
“就是把将军卧榻上的用品全都用无色无味的迷药浸上几日再用到将军身上罢了,助将军夜夜好眠。”施寒岄转身走回矮墙边,垂眸看向声渺楼下,见楼下有人匆匆朝声渺楼赶来,她眸色微深。
“……”郁沉云无言以对,所以他这每日睡得如此沉,确实是每晚都晕过去了。倒也符合他一开始感觉被下药的猜测。
“不高兴了?”施寒岄转头看向他。
郁沉云摇头,“草民卧房内的物件,草民都细查过,可为何并未在床铺上验到迷药的痕迹?”
施寒岄扬唇,“朕自是知道将军会查,所以起初,朕并未在将军卧榻上动手,而是将药日日下在不同地方,今日或许是在将军沐浴的水中,明日或许是在将军点上的烛内,将军已经细查过的物件,朕才会让人把药下在那些物件上;若朕传将军入宫用膳,将军的膳食内便已有迷药。后来将军细查了卧房内的所有物件也未找出朕下药的证据,也不再怀疑朕给将军用了药,朕这才命人将药浸到了将军寝具中,不再和将军玩这你寻我藏的手段。”
郁沉云无奈浅笑,“陛下当真是费心,多谢陛下。”他道。
施寒岄眸色不明,唇角浅扬着一个细微的弧度,“是啊,朕为了将军,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所以……将军要不要以身相许?”
郁沉云大为震惊,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让方袭荣说对了?!
她还真有这昭然若揭的心思!
“草民……”郁沉云正想再强烈表达一次他不愿入宫的意思,刚开口的话却突然被惜沅的声音打断。
“皇上,关侍夫求见。”
施寒岄转身走近郁沉云,盯着他戒备的面庞说了声——“传。”
“草民先行告退。”她的侍夫来了,郁沉云打算赶紧离开,皇上有点可怕,她看他的那眼神,显然就是要把他吃干抹净!可怕,太可怕了。他就想求个痛痛快快的杖刑罢了!不想有任何多余的惩罚,不想付出任何多余的代价!
“急什么?”施寒岄伸手攥住郁沉云的手臂,把他试图逃离的身躯拉扯在原地。
郁沉云如同惊弓之鸟,迅速从施寒岄手中将自己手臂挣脱出来,急急后退两步和施寒岄拉开距离,他拱手拜下,脸色已经涨得通红,“陛……陛下!草民不愿入宫侍奉!”
施寒岄看着郁沉云,温声道:“朕可以给将军多些时日考虑,将军入宫,朕定是会好好宠着将军的。”
施寒岄话落时,她眼角余光瞥到一抹杏色衣角,她顺势抬眸,看着来人道了句:“你怎的来了?”
郁沉云那些“草民不用考虑,陛下也不必宠草民”之类的话一时间卡在嗓子眼难以说出。
“臣侍给陛下请安。”来人一开口,声如二月清风拂耳过,令人倍感舒适。
郁沉云直起身转头,见对方是一和他身量差不多高的男子。
此人面如冠玉,浓眉星目,肤白赛雪胜凝脂,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殷红浅扬,他对施寒岄笑道:“陛下许久未来臣侍宫中,臣侍思念陛下,听闻陛下来了声渺楼,便特意跟来想见见陛下。”
“你倒是一贯实诚的,邀宠也毫不避讳。”施寒岄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袖袍。
郁沉云自觉退到了一旁,将头埋得很低,他觉得自己现下的处境,有些尴尬。
施寒岄看向关侍夫道:“朕还有事要忙,待过些时日再去你宫中瞧你。”
郁沉云心猛的沉了一下。
他一是不解,都不说别的侍夫,就这一个关侍夫,肤白貌美的,又一门心思想要她的宠爱,不比他郁沉云好得多?她放着大鱼大肉不要,非得执着他这么碟子清粥小菜作甚?
二是害怕,这皇上不和侍夫离开,她今日是不打算放过他了吗?
与此同时,郁沉云感受到一道不是那么和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扭头看去,果然见关侍夫眸光锋利的杀向他。
他的青天大老爷!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既陛下有事要忙,臣侍就不打扰陛下了。臣侍亲手做了点心,还望陛下得闲时能用些。”关侍夫从身后内侍手上接过食盒,双手向施寒岄呈上。
“你有心了。”施寒岄朝惜沅招手,惜沅上前,欲接过食盒。
但下一瞬,随着一声木盒落地的声响,食盒从惜沅手中滑落,盒内精致的点心洒了一地。
“陛下恕罪!奴婢一时不慎没有拿稳,陛下恕罪!”惜沅跪地请罪道。
关侍夫袖袍中的手紧了紧,他委屈看向施寒岄,眉眼间都挂了忧伤。
郁沉云却是神色微变,他看向关侍夫的目光有些疑惑。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施寒岄发了怒,“滚下去!”
“是。”惜沅迅速收拾好地上的残局起身下了声渺楼。
“臣侍先行告退。”关侍夫见施寒岄发了怒,也不欲再多待,便也跟着告退下楼离去。
“草民先行告退!”郁沉云也抓准时机,打算溜之大吉。
但施寒岄却是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胳膊,“急什么?朕可没允你告退,你若是走了,朕想你时又得出宫,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