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大亮的时候。陈医生再次来到当铺。大老远就看见当铺的大掌柜正在门前指挥着伙计扫雪。陈医生走到大门口顿顿脚,把鞋面子上的雪顿下去。拱手作揖算是见过了。
“您来了。”
大掌柜看见陈医生走过来,冲他一乐。一拱手。
“好像你知道我要来?”
陈医生和大掌柜是打过交道的老街坊邻居,他们当然互相认识。打趣道,“那也知道我来干什么了?”
大掌柜说着话把他让到屋里。左手撩着厚厚的门帘右手做请进的手势,躬身弯腰,典型的生意场上的姿势。
陈医生一手撩起长长的棉袍,一手也是请的姿势谦让着。一低头往前迈进里间的门槛。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屋子里已经点着了火盆。火盆里燃烧的正旺。热气迎面扑来。气温大幅度的转换让人突然感觉暖意涌上心头。
两个人进了屋子里。身上穿着棉衣还得慢慢感受温度。头和脸可是立刻就感受到了温暖。
两个人都摘掉帽子,大掌柜把两个帽子都亲自接过来挂在衣架上。把来客让到靠火盆的里侧的椅子坐下。
陈医生四处打量着屋子。这屋子并不陌生。上次是夫妻俩来找那件棉袍的。这次又是来找孩子的衣服。这是怎样的经历让自己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无奈的想着。
还好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心急。他轻轻的撩一下棉袍。免得坐出褶皱了。顺势坐下。
陈医生收回目光就看见手边一个包袱放在那里。一看就很熟悉。这是自家媳妇用来包衣服的包袱皮。
“就不用我问是谁昨晚来当小孩的衣服了吧。”
陈医生与当铺大掌柜调侃着。
“陈医生,您就别难为我了,我们这行里面的规矩不能破。不能透露主顾的名字。您看看,您的这东西都在这,一点的没动。不信打开看看。”
当铺大掌柜说着就要去解开包袱。
“不用不用。我还信不过您吗?一共多少银元?”
陈医生伸手挡住大掌柜的手。
“我可是一分钱的利都要,二十元整。”
大掌柜收回去手,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
掌柜的不愿透漏是谁偷的衣服来当。陈医生只好无奈的从兜里掏出来银元,数出来二十元,放在桌子上。站起来拿上包袱向大掌柜告别。
北方的冬天气温很低。每家每户的炕上都有一个火盆。火盆是一个厚一些的盆状的在上面。下面是圆柱形的腿支撑着。这腿上面比下面的圆小一些。盆里用木碳点燃供暖。
有钱人家的火盆是用青花瓷做的,里面烧上等的无烟的碳。烧出来的温度传导的快,保持的时间长。
一般人家都是用泥烧的黑灰色的土瓦盆,烧杂木,或者玉米瓤子。温度保持的时间不上。火灭了温度就下降的快。有时候还冒烟。
陈医生回到家里,小姐三个都身上披着棉被围着火盆四周坐着。陈家的火盆是青花瓷的。里面燃烧的是上等的炭火,屋里清清亮亮的一点烟也没有。屋里暖洋洋的。
几个孩子一看见爹回来,叽叽喳喳的跟小燕子一样喊“爹爹”。
陈医生拎着包袱,把包袱放在床上。孩子们都乐了。就要上前来找自己的衣服。
“他爹,外面太凉了,把衣服烤一烤再在给孩子们穿。”
玉箫娘在厨房做早饭,看见男人回来了过来看看。冲着屋里说道。
“好,知道了。”
陈医生答应着,回头又对孩子们说。“都老实的坐着等着,别着凉了。”
他把包袱打开,把炕上的火盆里面的炭火拨旺一些,拿着小衣服挨个给孩子们烤衣服。
烤热乎一件给孩子穿上一件。孩子们就像蝴蝶一样退去被子那厚厚的茧,蜕变成一个个蝴蝶一样的出现在眼前。都穿上热乎乎的衣服,在炕上翩翩起舞。
吃饭的时候,玉箫娘一边盛饭,一边看似不经意的和陈医生说“到底是谁进屋了呢?”
“别当孩子的面说这些,吓着孩子。”陈医生也似不经意的回答。
从这天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家里的门都要大插棍、小插棍的插上好几道。里面还要用木柜顶上。窗户也左一道右一道的插上。而且每天晚上夫妻两轮流值夜。小偷连续一个月都很消停的没来。
“估计这小偷不会再来了。不用这么紧张了吧?”素颜对男人说着两个人都倦怠了都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就在这天晚上,他们要放松警惕的时候。快要黑天的时候,最小的女儿拉肚,夫妻俩左一趟右一趟的被孩子折腾到很晚也没消停。
玉箫娘给孩子服了药,把孩子刚哄睡。大人疲惫不堪的要就寝的时候。就听外面好像有动静。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悄悄穿好衣服。一人手里拿着擀面杖,一人手里拿着砍刀。埋伏到门口两侧,等着小偷上门。
这时候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很轻很轻。先来到窗下,脚步停止了。站那里贴着窗户听听,听了一会没有动静。感觉屋里都睡着了。
北方夜晚气温很低,冬天的时候家家的窗户都会用很厚的棉被一样的门帘子,从外面把窗户堵的严丝合缝的。才能保持屋里恒温时间长一些。温度才能不被泄露。陈医生的屋子就是这样遮住窗户的。
冬天的夜晚很静。屋里能听见外面好像是把棉帘子掀开用手推窗户。没推动。
外面的脚步声挪到外屋的门口。外面的人又仔细听屋里的动静。感觉没有动静。就大胆的用刀来拨门插棍。
眼看见刀尖顺着门缝伸进来拨动门插。
拨开一个门插,一推门没动。又伸进来刀尖上下拨动,碰到第二个门插。
夫妻俩紧张到极点。两个人在外屋的门口埋伏着。夫妻俩准备随时出手,用手里的武器来对付这嚣张的贼。
还来顺手了。偷一次不行还来第二次。素颜正腹诽着就听见孩子的哭声。
突然屋子里孩子大声的哭起来。刀尖瞬间就抽回去,就听外面脚步声急促的由近而远的消失了。
夫妻一下子被人从紧张的气氛中拉出来,有些荒神。听见孩子哭,这才缓过神来。双双奔向屋里去看孩子。也顾不上去追小偷了。
小女儿又醒了。这一啼哭吓跑了小偷。小偷也没抓到。
“能是谁呢?这么熟悉咱们的院子。看来今晚是不能再来了。”
玉箫娘哄着孩子小声叨咕着不一会就睡着了。
陈医生感觉很熟悉的脚步声,不敢乱怀疑。他也有很多疑问在心里。到底是谁?偷去孩子的衣服,还一路撒下孩子的衣服,指引他去当铺赎回?
想着想心里似乎又个人影在晃动。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他们太累了。一个月的紧张神经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外面的吵闹声想起。后院的大嫂的哭声打破冬日清晨的安静。屋门被拍响。
“咚咚咚。二叔、二叔,你快去看看去吧。我爹和我娘打起来了。我爹要杀了我娘。”陈玉柱在门外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