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染的力气一瞬间好像被抽空,她缓缓倒下,在闭上双眼前,对上了魔女慈悲怜悯的双眸,她高高在上,静静地看着底下的禾染,好像神看着人在挣扎,却逃不过那个命运一样。
原以为会摔到冰冷的地面上,却靠进了温暖的怀抱中,亓姝跪下将禾染揽进怀中,脸上带着悲痛。
“对不起殿下,我做不到。”
做不到伤害禾染,也做不到潇洒解开蛊虫放她离开。
想要她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却又知道这不过是情蛊作祟,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人真的是……复杂的生物。
“殿下……”亓姝将脸轻轻贴着禾染的脸,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
“如果你也能喜欢我就好了,不是因为情蛊。”
陆运在一旁观看了全程,他穿着合身的衣裳,头发半长扎了一个小揪揪,瞧着亓姝这痛苦的模样,他叹了口气。
“可是你不解开情蛊,又如何确定她的心意呢?如今她的所作所为也不全是情蛊操控而成,我瞧着她对你也有些……心动?为什么不解开情蛊,让她慢慢感受呢?”
“如果她也喜欢你,你们慢慢再培养感情的话,这不是皆大欢喜吗?为什么你会犹豫呢?”
陆运想不通,他皱眉看着亓姝的痛苦,就跟飘浮在半空中的魔女灵魂“看”着禾染一样。
“因为我害怕。”亓姝自嘲一声,手指钻入禾染手指的缝隙间,做出跟她十指相扣的动作。
“我害怕解开后连现状都维持不了,会失去看着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我的人生很多时候都在得到又失去,所以我害怕。”
亓姝低头,眨眼间眼泪滴落在禾染的脸颊上,又被她轻轻擦拭。
“我真的害怕殿下离开我,在情蛊存在的情况下她都能‘抛下’我,如果情蛊不存在了呢?”
“我胆小,恐惧这样的事情到来。”
“害,你这又是何苦呢?”陆运摇头幽幽道。
“是啊,你这又是何苦呢?”陆运身后传来一声苍老又无奈的声音。
陆运转身看去,而亓姝也抬头,看见了从阴影里面走出来的老人,正是之前跟亓姝谈话的长老。
“萱幽长老。”陆运朝来人拱手行礼道。
萱幽长老朝他点了点头,拄着拐杖走到亓姝的身边,看着她紧紧抓着禾染,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长老,您来了,是来劝我的吗?”亓姝的声音中透出无力感,她低头不敢看萱幽长老。
萱幽长老瞧着她这个样子,又是叹了口气,拐杖重重敲打在地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
“我以为你将人带到这里是有了决定,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萎靡不振,一副心都有碎了的模样,为什么?”
“亓姝,为什么?我已经给过你选择了,是否要将人带过来,是否要让她知道一切,让她成为稳固魂阵的一部分。”
“你将人带来了又后悔了?你可知这不是儿戏?我们快要坚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得……”
“长老,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就一点时间。”亓姝打断了萱幽长老的话,“等阿禾醒来我就告诉你,我的决定。”
亓姝这样说,她还能说什么呢?萱幽长老叹息,拐杖落在地面上,她朝着石柱的方向走去,看着上面的凹槽,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已经太久了,他们守着这个灵魂已经太久了,牺牲了太多太多。
“好。”
……
禾染的意识昏昏沉沉,恍惚间她好像生出一块独立的空间中,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她站在扭曲了的空间里,头也一阵发晕。
想要召唤出破晓将这里的一切破开,她却使不上一点劲。
这里究竟是哪里?
走了不知道多久,禾染感觉自己的前方出现了熟悉的气息,炽热又强大。
越来越靠近那气息,禾染感觉自己的血液也跟着炽热沸腾起来,骨子里隐藏的某种情绪似乎也随之生出,不停叫嚣。
“你是我的后代?血脉竟如此稀薄,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们魔族变得这么弱小?”一团模糊的,看不清身影的东西凑了上来问。
禾染脑袋晕乎,她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有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扯,似乎要将她带离这个空间,而她也没有挣扎,顺从离开。
那个模糊的东西察觉到她离开,伸手想要去抓她,却晚了一步。
“别走——”
猛地坐起,禾染的胸膛起伏有些大,她一脸的迷茫,看着四周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布置,脑子的线也在慢慢理清。
“殿下,你醒了。”亓姝坐到床边,担忧地看着禾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禾染本能地摇了摇头,随后在看清亓姝的脸时,避开了她伸来的手。
亓姝伸出帮禾染抚发的手落空,僵在半空中,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殿下……”
“我没事,不用担心。”禾染冷声道,侧头没有去看亓姝,指甲掐入掌心,借着这一点点疼痛慢慢从情蛊的控制中剥离。
亓姝的手垂落,她垂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跟平日判若两人。
“殿下,对不起,我只是又犹豫了,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在最后关头又这样犹豫不决,不愿意你去冒险,掺和进这件事。”
“我想要修真界好好的,想要魔女的灵魂不苏醒,但又不想你掺和进来,害怕你受伤。”
“很迷茫,又很贪心。”
“你迷茫,我难道不迷茫吗?”禾染语气里充满了疲惫,“你将我带到了这里,现在又开始跟我说你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是亓姝,我也很迷茫,不知道要做什么,甚至在看见你,面对你都不知道流露出来的感情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我自己的情感。”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谁又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禾染松手,掌心已经掐出了伤,血一点点渗出来,她盯着那血迹发呆。
“亓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