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父子没想到他们就下水库捞个鱼的工夫,生产队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秀珍带着孩子勇敢离婚时,这父子俩也在场,非常敬佩她的勇气。
之后因着张木莲和秦小妹交好,秀珍感念姐俩的恩情,经常端些豆浆、豆渣过来送给钱家,两家人也因此逐渐熟络。
妹娃特别喜欢在钱庆春的脖子上“骑大马”玩儿,别看俩人相差年龄挺大,但智商差不多,很能玩到一块儿去。
听说妹娃遭了难,钱庆春恨的眼睛都红了,抄起菜刀要去手刃了秦金宝这杂种。
还没出门就被奶奶拦住了。
钱老太劈手夺下钱庆春手里的菜刀,动作丝滑,反手一耳光抽在钱庆春大脸上,没好气道:
“都要结婚的人了咋还毛毛躁躁的?那还是个小娃呢,三四岁大,你去杀他,以后不做人了?”
同样的问题难倒了李祖富也难倒了老钱一家,恨只恨秦金宝年纪实在太小,送去法办上头的人都拿他没办法,乡亲们就是恨得巴不得嚼碎他吃了,也只能暗骂一声畜生!
“那就这么放过他?妹娃白受罪了?”钱庆春不服气,说啥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你急啥?再喊大声点儿,整个生产队全是你的声音。”推开院门,秦小妹在村道上就听见钱庆春不服气的嚷嚷。
“队长已经决定明天带秦向国和周伟珍离婚去,紧接着就把人送回周家庄,我估摸着····是去给秀珍娘儿俩要个说法呢。”钱大娘跟在秦小妹身后进门,反手关上院门。
就知道大队长不会不管秀珍娘儿俩的委屈。
很满意队长的处理,钱木匠点了点头,朝钱庆春努了努嘴,“你别不服气,这是讲道理的年陈,和你小时候不一样了,拳头解决不了问题。
这样,到时候你就别跟我去干活了,给队长搭把手,送那母子俩回周家庄去吧。”
说是搭把手,其实就是当打手去的,钱庆春一听这话就高兴,忙不迭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万事都听大队长的!”
他还不算傻得太离谱,知道自己不聪明,只出力气不拿主意才是最稳妥的。
如此又过了两天。
这两天里周伟珍和秦向国离了婚,二人婚姻短暂,又是怨偶,吵吵闹闹的总不安生,这回可算清净了。
只是从前周伟珍最看不上的就是离过婚的女人,秀珍什么都没做错,仅仅只是因为带着闺女反抗家庭暴力勇敢离婚就被她各种针对,横竖看不上。
这回好了,她也成了离过婚的女人,总算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个中凄苦,好好反省自己当初的刻薄。
妹娃是在第三天的傍晚回到大溪沟村的。
她命大,硬是挺过来了。
老钱一家带着鸡蛋、白糖去看她,小姑娘瞧着精神头还行,就是面色有些苍白,嘴唇更是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瞧着让人心疼。
她母亲秀珍更是整个人瘦脱了相,三天时间说长不长,对她而言却是无法言说的煎熬。
看见秦小妹的第一眼,秀珍就哭了。
她娘家不管他,离了婚带着妹娃单过,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闺女,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我差点儿····就要跟着妹娃一块去了,呜呜呜····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就是有点儿舍不得,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说傻话呢这是,活着咋就没意思了?以后可不敢这么想了,妹娃还小,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春草也哽咽了,抱着秀珍轻抚她的后背。
真的会越过越好吗?
在妹娃出事之前,秀珍也曾对未来充满希望,她从不敢惹事,也不招人厌,安安分分养育闺女,只想守着她、看着她慢慢长大,仅此而已。
可即便这样,还不是碍了秦金宝那个狗杂种的眼!
只要一想到他这个罪魁祸首竟然不能伏法,秀珍就恨的一口银牙差点儿咬碎。
“那狗东西呢?队长说要把他和他那个娘送回周家庄去,我得去看看。”
秀珍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看不出喜恶,春草和秦小妹对视了一眼,还是带她去了大队部。
周伟珍和秦金宝已经被关起来三天了,倒是没闹腾,估计她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大队部把她们关起来不仅是防着她们逃跑,保护她们不被愤怒的村民打死也是重要原因。
毕竟大溪沟村生产队可是争夺流动红旗的优秀生产大队,脸面还是要紧,不能因为这两颗老鼠屎坏了社员们一整年辛苦积攒的好名声。
可即便知道生命暂时没有危险,抬头看见秀珍的那一瞬间,周伟珍的面孔还是扭曲了。
没有交流,她几乎下意识的扑倒在儿子金宝面前,生怕这女人发疯不管不顾弄死自己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
这一路走过来,秀珍心里想了很多,推开大队部院门时她的心情还算平静,直到看见周伟珍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儿子,她才终于破防,哭了起来。
“狗东西!原来畜生也知道护着自己的崽儿啊?那你为啥要害我的妹娃?为啥要害她!为啥呀!”
从妹娃出事直到现在,每时每刻秀珍都恨不得被溺在黄浆水桶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代闺女受过,就如同此刻周伟珍分明也浑身是伤,却紧咬着牙下意识挡在秦金宝面前一样。
多么讽刺,即便是这样的人也通舐犊之情,那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自己呢?为什么还要护着这个畜生!这个早该去死的坏种!
早在妹娃还没清醒时,秀珍就在心里将生产队的社员全过了一遍。
别的不敢说,自打嫁到大溪沟村来,秀珍是真没干过丧良心得罪人的事。
她不明白她的妹娃怎么就能被人害了,不明白灾祸怎么会降临到她这个可怜的单亲母亲身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手不该逍遥法外。
暮色沉沉,直到靠近了周伟珍才看清秀珍手里提着的是刀。
她大惊失色,想要跟带人进来的春草和秦小妹求救,却见对方应该是早就知道,一左一右默契的关上房门,隔绝了她求救的声音。
秀珍提着刀,一步步靠近,宛如催人命的阎王爷。
“周伟珍,我知道你操心你娃屁股上多出来的那只手,看我多好个人,不收你钱,给你帮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