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终末螺旋
“咳啊！”阿撒托斯口喷鲜血，尽管他消耗了极多的能量去将那一剑中所蕴含的“无”赋予意义，却依然无法将其完全合理化。若是这一剑并非由洛玲珑施展，而是由白帝来使用，那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而是让伤口没有意义，倒不如说连阿撒托斯本身都会失去意义，是连规则的意义都能抹消的“无”。
释放完白帝剑的力量，玲珑失去力量，仗着剑跪倒在地，以手撑着地面才勉强让身体不会倒下，然而就算她没有倒下，玲珑的身体也忽隐忽现，随时都会消失。等价交换是混沌的铁律，在这条规则被消除之前，所有人都要承受其带来的反力。洛玲珑使用白帝剑否定了阿撒托斯存在的意义，那么洛玲珑就要承受等熵的虚无，如果不是萧九保着她，她已经回来和姐妹们团聚了。
不过……这还是不够，阿撒托斯没有专注于治愈那贯彻全身的剑痕，而是提起星渊，瞬身来到脱力的玲珑面前，向着她回敬了一击。虽然玲珑还有心力，但身体已经没法听她使唤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星渊枪从侧面横扫而来，打击在白帝剑的剑身处。如巨兽般的暴力将她击飞出去，然阿撒托斯对这股巨力的把控有如最精密的仪器，做到了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击飞而非击杀上，让玲珑以濒死的残躯被打飞出去，只是过了几秒钟的时间，玲珑和她手中的白帝剑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白帝剑，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就此退场吧。”阿撒托斯站定身体，松了松手腕，胸前那道惊心动魄的伤口开始愈合，回味起白帝剑的恐怖之处，他判断不能让洛遥拿到白帝剑再来这么一下子了，所以就算是耗费心力去调整攻击的力量与角度，只要将白帝剑击飞出去就足够了。
“你比我想象的温柔许多，迷失之人，盲目痴愚之神，我应该再一次向你的善良表达敬意。”洛遥确信了一件事，阿撒托斯正是师尊大人遗信中提及的那位迷失之人。洛遥全程观看了玲珑出手到被打飞的全过程，然而她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因为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另一方面也是处于对阿撒托斯的信任，从结果来说，阿撒托斯避免杀死了玲珑。虽然就算玲珑死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那是通常情况，如果连玲珑的存在本身也不存在了，那么洛玲珑的意识体真的还能回来吗？洛遥对这个问题存疑，但她不敢去赌那一半一半。而阿撒托斯经过了之前的战斗也已经摸清楚洛遥的化身大致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那溢出的善良还是让他选择了将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力量逐出战场。
玲珑使用白帝剑后，其自身的存在意义也几乎被抹去，如果不能有人确认其真实存在的话，那么洛玲珑的存在就会逐渐失去意义，然后陷入无法论证死活或者是既死又活的量子叠加态，因为在“二”出现之前，“一”毫无意义。但是很遗憾，洛遥并不能证明洛玲珑是存在的，因为她与她是完全同源同质的相同存在，也就是“自证难题”，洛遥和洛玲珑的关系是“一”和“一”，就是论述中的既死又生。
但阿撒托斯解决了这个问题，看似是阿撒托斯对玲珑施以重击，实际情况则是他作为“二”与“一”产生了联系，由他这样一个外者确定了洛玲珑的存在。在这个过程中，洛玲珑不会因为存在意义缺失而消失，洛遥确认了一个姐妹的存续，阿撒托斯则是处理掉了麻烦的白帝剑，可以说是对这里所有人都好的结果了。至于不在这里的，或许飞出去的玲珑小姐在恢复足够的力量刹住车之前就会撞上哪个天体，然后把天体直接撞得粉碎什么的，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如果那个天体上正好有生灵存在的话，那就只能认为运气不好了吧，不过这就和陨石撞击一样，不是天天都会有的。
“你对我的评价似乎很高？”阿撒托斯暂时休战，跟洛遥对起话了，借机休养生息。
“嗯，我对你们你们的评价都很高，奈亚子她们也是。”洛遥直言不讳，反正在这里说什么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而且她对拉莱耶的大家确实都抱有相当好的印象。
“那是肯定的，他们可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呐。”阿撒托斯听到洛遥夸奈亚子他们的话，比他自己被称赞都高兴。
“盲目痴愚之神吗？其实这么看来确实挺痴愚的。”洛遥转移话头，针对阿撒托斯的相名展开更深入的探讨。
“我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最开始我可是连一株小草都不舍得踩的胆小鬼呢。”经历无数战斗甚至是死斗的阿撒托斯又何尝不知道，对任何人乃至敌人都待以温柔和善意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
“有点难以想象啊，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法想象。”洛遥现在看见的阿撒托斯，是一个杀伐果断、有判断力、有主张的人，确认排除掉所有威胁后就不会再多杀一人，换句话说，阿撒托斯现在已经不认为洛遥和彩依华绫有威胁了。
“是吧，以前还要麻烦莎布去干一些脏活，想想还有点好笑。”阿撒托斯挠挠头，想起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因为他没法狠心下死手，很多时候都要莎布帮忙补刀。
“嘿嘿，被莎布骂了吧。”洛遥用手轻掩嘴唇，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被说了没出息啊，那时候还挺受伤的。”就算是阿撒托斯被同行女人说没出息也是会自尊心受损的。
“那么另一个关键词呢，我不太了解你之前的事情。”洛遥觉得阿撒托斯的“痴愚”是可以肯定的，但是“盲目”这一点并太能从战斗中看出，而洛遥也不了解他以前创下的事迹与决策。
“这个啊，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挺有远见的，至少以一个生灵的水平来讲。”从客观角度来说，阿撒托斯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不然也不可能带人打下那么多混沌碎片了，但是这是对于凡人的标准，阿撒托斯作为混沌之主，他需要看见的是那些更超越的布局。
“但是我看不见，看不见白帝大人的布局，所以我不能像奈亚子她们那样成为棋盘上的拥有影响力的棋子，我能做的就只有成为最后的那个兵卒。”阿撒托斯知道白帝的剧本，而他作为外混沌最有影响力的混沌之主，他的戏份就只有最后这与洛遥的战斗而已。因为阿撒托斯无法领会白帝的惊世智慧，不像奈亚子她们可以灵活调整剧本中出现的纰漏，他即便是知道白帝最后的目的也无法提供太多帮助，只能作为最后的检测系统参与其中。
“而且如果我真的有远见的话，就不会被虚空意志趁虚而入了。”阿撒托斯用手指向自己的脑袋，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意识被虚空污染了，所以他的行为已经不完全由他自己说了算，不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去无端挑起战争。
“还好……你真的有非常好的一家人。”洛遥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尽管可能有剧本这个影响因素在，但奈亚子他们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阿撒托斯，无论阿撒托斯是否被虚空侵蚀，他们都献上了自己最真挚的心。
“是的，能遇到他们，我可以保证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阿撒托斯没有任何犹豫就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一定要说给他们听哦。”洛遥眨眨眼，温馨地笑着说。
“还请饶了我吧，不要说出来他们也知道啦。”阿撒托斯也尴尬地笑了笑，这种话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就有些太羞耻了。
“不，一定要说，不说出来又怎么能传达得到呢？”洛遥作为女性的心思还是比阿撒托斯更加细腻缜密一些的。
“有机会吧。”阿撒托斯还在推诿，看样子他的内在还是当初那个胆小鬼呢，这是好事。
“错了，你还真是有够盲目痴愚的，是一定要说。”洛遥穷追不舍。
“那就等结束之后吧。”阿撒托斯拗不过洛遥，勉强答应下来。
“那么……天津祸岚命缘尊主，这个相名还真是有个拗口的。”阿撒托斯说出了洛遥的相名，并以期待的目光看向了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想要来听听我的事吗？”别说别人了，洛遥自己也念不顺畅自己的相名，不过她很乐意跟对方分享自己的事情。
“天津，天之津口，听上去你像是个引渡人？”阿撒托斯针对第一个词汇给出自己的理解。
“可能是有这层意思吧，亡魂的引渡人，哦豁，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帅气。不过……没错，我确实有做过那样的事情，现在也无时不刻都在做。”洛遥回忆了与这相关的事情，最具代表性的可能就是她为苏芳馨的引渡吧，而现在她可是虚无灵界啊，每时每刻都在引渡灵魂投身轮回之中。
“祸岚，妖祸雷岚，这是你自身的属性吧？”阿撒托斯从刚才的战斗中也感受到了，洛遥对雷的钟爱。
“这是肯定的，我可是雷霆的狐狸，没有什么比祸乱天灾更适合形容我了。”洛遥对此还十分自豪哩，毕竟天灾之名听上去就倍儿有面儿。
“命缘尊主，命定缘结的荣尊之主，你认为混沌中最尊贵的存在是什么呢？”阿撒托斯没有对这两个词语给出任何看法，而是抛给了洛遥一个问题。
“谁知道撒，如果真的有那种存在的话……”那一定是神明吧。洛遥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但她有自己的答案。
“就是那么一回事。”阿撒托斯没有听到洛遥的答案，但他认可了洛遥的答案。
“时间线要收束了，这个[混沌]很快就会迎来它的完整时刻了。”阿撒托斯知道现在这场对话是剧本中的最后一环。
“嗯，但是我还是不理解。”洛遥也知道时间线即将收束的事情，因为那万万的时间线都会进行到这一步，而那些时间线的堆积让洛遥的眼睛都没法观测到未来了，所以她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时间线收束，又是如何收束的，她只知道这些和她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很快就会知道了，那么……说了这么多，你要跟我投降吗？莎布说你和奈亚子她们一起也过得挺不错，我可以留着你一条命跟我们一起过哦。”阿撒托斯最后劝降洛遥一次，但是答案早就注定了。
“那样的话，时间线就不会收束了吧，所以我拒绝了哦。”洛遥当然不可能同意的，所以没有第二种答案。
“虽然我很相信你的话，但是我没有办法信任你眼底的虚空意志。虽然我是无所谓，但是谁知道你征服了这最后的混沌碎片之后，那股虚空意志会不会再次爆发呢？届时我们会失去什么，能否承担得起对应的代价，都是未知数。而且……”就个人而言，洛遥十分甚至十一分信任阿撒托斯这个人，只有阿撒托斯一个人。
“你确实很强大，和我这样的半吊子不一样，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恐怕无法打败你。”洛遥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她与阿撒托斯之间的差距。
“说来惭愧，这场战斗中，似乎最没有用的就是我了。”洛遥回想起刚才的战斗，天心与彩依支撑起了整场战斗，清弦大姐头和淮南也拼尽全力保护了大家，洛年和洛夕对阿撒托斯造成的阻挠也不小，洛原以自爆的方式伤害了阿撒托斯，华绫坚持到了战斗的最后，而玲珑更是使用白帝剑造成了截止目前对阿撒托斯造成的最大伤害，只有她似乎没有明确的作用。
“这场战斗，如果最后是你的胜利的话，那师尊大人和大家付出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但是我会打败你的……”洛遥说过，这场战斗真正的终点是夺取对方的意识，否则就是一个无尽的循环。但是，并非只有洛遥能夺取阿撒托斯的意识，阿撒托斯同样能够夺取洛遥的意识。事到如今，洛遥宁愿相信阿撒托斯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这是终末螺旋的起点，亦是无尽循环的终点，只此一次。
“我已经答应了奈亚子她们，要还给他们一个原装的阿撒托斯了。”洛遥有很多不能输的理由，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
洛遥已经将奈亚子、克子、哈斯塔、克苏鲁、莎布和犹格视为家人，那么他们的家人阿撒托斯当然也是洛遥的家人。
这不单单是洛遥对奈亚子的承诺……
这更是洛遥对自己的承诺。
洛遥要带回的，是一个真正圆满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