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彦霖那儿下手?
李铁忽然有种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觉,连忙问道:“敢问余公公,如何下手?”
“其实,如果是卑职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根本不用费心劳神,直接甩手交给李彦霖即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反正将军一个月后回京时需要带一千万。”
李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李巡抚听到一千万时都快吓晕了,可余公公却说不在话下。”
余苍山道:“卑职说不在话下,是因为没有与盐商们勾结,同时看到了他们常日奢靡的生活。一千万对于他们而言,真不叫事儿,就看怎样让他们拿出来。”
“可问题不就出在这儿吗?”李铁摊开双手。
“所以卑职才建议将军交给李彦霖嘛,他与大盐商有交情,平常好处也没少拿,让他去整治收钱,这不相当于是断他的财路吗?他当然喊难、要哭了。”
李铁点了点头,心想如果李彦霖与盐商关系匪浅,那余苍山的观点无疑成立。
这样,从李彦霖巡抚那儿下手貌似可行。
只是,证据呢?
盐商们违法乱纪的证据,李彦霖与盐商们暗中勾结的证据……
……
李彦霖回到自己值房,望着天花板痴痴发呆。
他脑子里似乎只飘荡着一样东西:一千万,一千万……
值守的文书自然看出了这位巡抚大人的忧愁。
“大人,茶水凉了,卑职给你新沏一杯吧?”
李彦霖没有反应。
他也不是没听见,只是既不想动,又不想回复。
整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被人定住了一样。
“大人?”
“大人?”
文书连喊了两声,尽管声音很轻,但值房能有多大?
李彦霖依然没有反应。
文书担心,又准备喊,可刚说出一个字:“大……”
便被李彦霖轻斥了一句:“出去。”
李彦霖一抬手,指向门外,看也不看文书一眼。
文书灰溜溜地去了,心里很是纳闷儿:巡抚大人这是怎么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神啊?
难道李将军是要来查办他的?可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文书忙去通知三使司等省衙高官,将巡抚的状态告知。
毕竟,若巡抚出了事儿,那下面各官员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
李彦霖一直在发呆,想着一千万是皇帝要的,肯定逃不了,可让他如何向盐商们交代?
整治整治……说得简单。
万一引发动荡呢?
万一把盐商们逼急了,联合起来反水怎么办?
那他这个巡抚还做不做啊?
可不整治不逼迫盐商,一千万从哪儿来?
敢拒绝不给吗?那他这个巡抚直接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这可真让他进退为难:上,没法对皇帝交代;下,没法对盐商们交代。
最关键的是,他与盐商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啊!
办盐商,不是等于办他自己玩火自焚吗?
可不办能行吗?
……
很快,听说巡抚大人像傻了似的,省衙其他几位高官都来了。
然而,李彦霖一概屏退,一个不见。
在没有想到一个万全的良策之前,他还不想见省衙任何高官,要见也只能见李铁。
一会儿,守备王隽也来了。他给李彦霖带来一个消息。
“大人,李将军去拜访镇守太监余苍山了。”
直到这则消息传到李彦霖的耳中时,才让他缓过神来,终于开口说话了。
“拜访余苍山去了?”李彦霖更是揪心,镇守太监与他可是两条道儿上的人啊!
“是的,而且去了很久,到现在还没回来。”
“知道了。”
李彦霖嘴上回应一声,心里头却想着,这阉人该不会胡说八道搬弄是非吧?
因为王隽像其他官员一样,也都不知道这位巡抚大人到底为何发愁成这样。
好在王隽与李彦霖亲近,所以他直问道:“大人,李将军此番前来是要干甚?”
“头疼。”李彦霖满脸痛苦,摸着自己脑门儿。
“是不是很棘手?”王隽又弱弱地问道。
“哎!”李彦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依然没有多作解释。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神情他的叹息,已经说明了一切,恐怕不仅仅是棘手的问题。
王隽也就不敢多问了,可他也没有立即走开。
“怎么?还有事?”
“大人,有何困难,不妨与卑职说说,也许能够为你分担一二。”
李彦霖摇头。
“大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王隽仍不死心地问道。
“钱。”
李彦霖终于透漏出一个字,想必是因为将王隽当作自己心腹的缘故,所以没想着隐瞒吧。
“李将军是来要钱的吗?”
“是啊!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开口要一千万。”
“多少?”王隽一惊非小。
“一千万,而且号称还是陛下的旨意,拒绝不得。”
“是要?还是借?”王隽不禁又问了一句。
“瞧李将军的意思,不管,只要给钱就行。”李彦霖回道,他还省去了目标对象是盐商。
王隽又道:“要钱总得需要名目吧?”
李彦霖唉声叹气地道:“名目?陛下要做一件事还需要名目嘛?”
“可陛下为何只派来李将军盯着江南省?”王隽又问。
“枪打出头鸟啊!”李彦霖不无感慨地道,“谁让我们是赵国最富庶的地方呢?不找我们找谁?”
至此,尽管仍不知道细节,但王隽终于明白了巡抚为何发愁,原来是因为钱:
一千万……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是陛下的意思,不给不行。这与抢有什么差别?
王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沉默半天后,才问道:“那大人想好了主意没?”
李彦霖摇头,若想好了,还用得着愁眉苦脸吗?
告诉王隽,李彦霖也觉得并没有因为分享而压力减小。
心还是一样累。
“你出去吧,待李将军回来,告诉我一声。”李彦霖同样屏退了自己的心腹王隽。
“是。”
“哦,对了,刚才对你讲的话放在心里,任何人都不要讲。陛下送来的是密旨。”
李彦霖反复叮嘱了两声,王隽这才带着诸多疑问离开。
王隽一走,李彦霖又陷入了无限的沉思当中。
无论怎么想,还是觉得棘手,毕竟一千万真不是小数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