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霍山王世子,格木顿很是闷闷不乐,与他同来的有一个护卫叫满都拉图,是大家公认的一个聪明人。见格木顿天晚不睡只在房中踱步,满都拉图过来道:“这事情,与安平王不无关系。”
赵赦是人人怀疑,估计包括皇帝也怀疑他。可是皇帝、灵丘王只能怀疑到他是挖坑的人,至于跳坑的还是长平郡主自己;格木顿就不这么看了,他是一脸的阴霾:“汉人这种不让人看的风俗真是不好。原本我是想娶霍山王的爱女,还觉得他不把爱女给我是没有诚意。现在我是看明白了,他这个女儿是根本嫁不出去。如今是赵王爷从中作梗,我要娶这个什么长平!”
原本觉得娶不成长平是吃亏的格木顿,现在觉得娶了长平自己才是吃亏。
“只要嫁妆多,霍山王肯出兵,就娶回去又何妨?”满都拉图劝解道,格木顿重重地叹气:“我倒不是担心娶回去收拾不了她,只是担心霍山王的爱女,怎么会这么疯癫?按汉人的说话,这叫不自重。”
娶回来一个奸细,格木顿是有这样的担心。对着窗外天外一轮冷月,格木顿黑又粗的眉毛往一处靠:“来了这几个月,都说安平王有不少姘头,这个长平郡主出现在他的宫殿里,真的是如他所说,和他的小妻子斗气这么简单?”
满都拉图也是横眉,面带寒气地道:“我早就对您说过,汉人的女人中,有智计的人太多。霍山王怎么会生出来这样一个女儿?再说她从小是在王府里长大,应该遵从汉人的礼仪,没有原因怎么会如赵王爷所说,几次三番和他的未婚妻子斗气?”
两个汉子粗犷的面庞阴森森互相看着,心中都起来一个想法?长平郡主,到底是什么心思,又是什么人!
可怜的长平郡主,受了这样大的冤枉;也暂时可怜一下风流鬼儿赵赦,他这一次也是受到莫大的冤枉。
天边飘来几片乌云,把月亮遮盖起来。或许是月亮也不忍看人间这种冤枉想法,要是霍山王听到,估计可以再一次气到头发晕,手发痒想揍人。
长平郡主成亲后的九月里,观音院里有一次法事。真姐儿头天回过赵赦要去。一大早赵赦起来,先去看人套车,又去看了看自己的马。
黄骠马见到赵赦来,昂首走上两步长嘶一声,把马头在赵赦身上蹭了几蹭。赵赦也笑着抚着马头,自语道:“呆得不习惯是吧,别急,有你上战场的时候。”
回身再看真姐儿的红马和黑马,赵赦喊赵吉:“把这两匹马拉出去套车。”赵吉笑着答应下来,把红马黑马牵出去,马僮也笑:“可惜了这两匹战马。”现在用来拉马车。
到真姐儿出来时,已经是日上三杆。赵老夫人不去,丫头们围着真姐儿出来,赵赦候在马车旁并没有焦急的神色。
真姐儿上了马车,还是问了赵赦一声:“表哥也去?”赵赦的浓眉微微挑着:“陪你,不好?”真姐儿说一声:“好。”路上到无人处,就不时探头出来左右看。
上一次还有长平郡主赶着惊马来袭,这一次应该霍山王府倾巢而出吧?真姐儿尽情在心里这样乱想着。
“你在找什么?”赵赦一直对着真姐儿出来乱晃的小脑袋不说话,直到她第三次再伸出头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迅速地在路边野林子扫过时,赵赦问了一句。
真姐儿嫣然:“表哥,我在看方位。”要是有刺客会从什么方位来?赵赦用马鞭子敲敲车窗:“我在这里,你不必看。”
“哦,也是,”真姐儿对着赵赦挺拔的身躯看看,嘻嘻一笑安坐回马车里。
路上行人不少,赵赦也留意看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难道霍山王府就此缩头毫无动静?赵赦眯起眼睛来,那个女人伍侧妃,像是没有这么好的肚量。
赵赦在宫中跳脚骂霍山王“管好你的女人”,骂的就是伍侧妃。长平郡主偏偏又是她亲生的,又为着长平屡屡作弄真姐儿,说白了,其实是霍山王府里不把安平王府放在眼里。
后来的宫中惊变,也是必然会有的一出。赵赦要是如此软蛋包,他就不是赵赦了。
就像真姐儿有时候看得很明白,在赵赦面前是尽力的不出错;而有些人,如霍山王或是伍侧妃,是把赵赦看错了。
马上的安平王,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里十分警惕。想一想伍侧妃,真是可笑!一个霍山王被她美色所迷,就以为天底下所以男人都会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上。
就像有些人觉得真姐儿为什么不踩着安平王走一样,是没有看清楚安平王赵赦,不是她生活中随便被踩的男人。
希望男人能力好、长相好、家境好,同时又盼着自己动动手指,甚至不动手指就能让他伏首贴耳。
从现实角度上来说,唐玄宗李隆基前能平乱,后面就误国了。
有能力的男人或许有伏首贴耳的,也得看看是什么情况!总要看清楚一切。
赵赦身子随着马匹行走而微晃动着,想起来这几天霍山王府里传来的密报。霍山王一连几天歇在王妃处,伍侧妃像是完全失宠。
这个女人虽然放在赵赦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眼中不当一回事情,但是赵赦鉴于他以前和伍侧妃侧面的交手,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小小一出宫变不行了?
一路安全到观音院,院门口停着不少华丽的马车,神骏的骏马。赵赦把真姐儿从马车上抱下来,对着她好笑:“路上什么也没有遇到吧?”真姐儿皱皱鼻子,再左右骨碌着眼睛看过,才灿然一笑:“那我好好的玩。”
“这法事有什么可玩的,”赵赦不明白好在哪里:“不来也行。”真姐儿脸上的笑容隐去一些,对赵赦吞吞吐吐地道:“我想啊,为家里人祈福,再为郡主祈祷一回,她就要远嫁,盼着她在异乡能过得好。”
长平郡主成亲,安平王府里是赵老夫人去坐了一回,霍山王妃倒是请了真姐儿,赵老夫人回说不来,别人也以为未婚时怕羞,出来的少也应当。
对于真姐儿这种回答,赵赦一晒:“去吧去吧,为她多烧几炷香,让她远远的留在那里不回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一去,基本也回不来。”
这不是京里姑奶奶归宁,套上车就可以回来。
真姐儿用黑亮的眼睛看了赵赦一眼,她知道赵赦会觉得自己孩子气,也知道别人要是知道,会认为自己假惺惺。可是真姐儿对着旁边的佛像瞄一瞄,天知地知神知自己知,只是希望她能过得惯那里日子罢了。
“哈哈,王爷,多日不见。”前面走来一个身穿宝蓝色绸袍子的中年人,赵赦同他见礼过,示意真姐儿往前行。
陪着的姑子引真姐儿往正殿去拜观音,在殿外先看到殿内有人,一个秋月色衣衫的背影,从后面看上去就很是虔诚。
“沈姑娘,这边请。”姑子说过话,那秋月色衣衫的背影回过头,是一张芙蓉面容,只是带着疲倦之色。
真姐儿和她同时吃了一惊,这个人,是伍侧妃。真姐儿吃惊过,几乎和伍侧妃同时露出微笑,互相点了一点头。
既然点了头,真姐儿就走过去两步,温温润润地问道:“郡主于归,恕我没有当面道喜。”伍侧妃眼角跳了一跳,不无伤感地对着真姐儿看着。
这是个与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别的人可以装作不知道,伍侧妃不能装作也不知道长平郡主这场从天而降的祸事,与眼前这个姑娘有关。
可是她此时和和气气依礼过来道喜,伍侧妃只能把伤感先压下去,强装出笑容道:“多谢你想着,是接你来吃酒,你没有来,真是遗憾。”
安平王封王不过一年多,羽翼已经丰满到可以在宫里布局害人。伍侧妃想着自己帮着霍山王,以前对他不无打压,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或许这也是根源吧。
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年青姑娘;一个是善于伪装,一个是……就不说了吧。两个人相对笑得都恬然,正要多说几句话。外面传来靴声囊囊,赵赦大步走进来。
伍侧妃面色难以掩饰的变了几变,她终于还是低下头,扶着额头对真姐儿道:“失陪。”一手扶着一个丫头离去。
真姐儿这才对赵赦笑:“表哥,你不应该进来。”赵赦哼一声:“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伍侧妃还要变脸色,赵赦心想,不悦的人应该是自己才是。
反正人前人后,安平王一直以受害者气愤的形像示人。
“只是想问问夫人,长平郡主几时离京,”真姐儿笑得喜俏:“或许,我应该去送送。要知道我在京里,认识的人不过廖廖。”
赵赦这才一笑,对旁边的姑子道:“取香来。”姑子取过三炷香,赵赦接过来燃好送到真姐儿手上,调侃她道:“你要烧香,就赶快烧吧,烧完了说完了念想,可以到后面吃茶去了。”
木鱼声敲响中,真姐儿完全虔诚的信徒样子拜了三拜上了三炷香,又默默在观音像前站了一会儿,才对着候在旁边的赵赦道:“去吃茶。”
“你拜完了?”赵赦不无取笑的意思,领着她出来。真姐儿扶着殿门上雕花步出来,认真的对赵赦道:“我是很虔诚的。”
古来战场上的将军,多有不信佛祖的。要是信佛祖,他可怎么上战场,难道当自己是阎罗转世,可以杀生?
赵赦好笑着正要说话,左边小小竹林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真姐儿和赵赦同时看过去,见那身影对着他们躬身一礼,再就转身而去。
这个人,是霍山王府的王妃。
为什么拜赵赦,赵赦心里很是清楚。只是她选了这么个地方来拜,出乎赵赦意料之外。安平王小有不满,自己做的这件事情,除了为真姐儿出了气,为自己出了气以外,别的好处暂时是看不到。
相反把霍山王的爱女送到格木顿怀中,要是长平郡主突然成熟长大,对于安平王来说,可有些不太妙。
赵赦还不知道格木顿把他和长平郡主在一起想得极糟糕。要是知道,不知道赵赦要动什么心思。
这一拜,让真姐儿心里打了结。她低头跟在赵赦身后,走了几步没留神赵赦停下脚步,红笺绿管轻呼一声:“姑娘小心。”真姐儿一头对着赵赦身上撞了过去。
头是坚硬的,腰是柔软的。以头撞在赵赦腰上的真姐儿只觉得自己撞倒的像一块硬铁,“哎哟”一声,她红了额头。
赵赦有些无奈,把真姐儿从自己后腰上拎出来,见她揉着额头,睁着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懵懂。
“撞成小傻子了吧?”赵赦取笑着,也用手给真姐儿揉着额头,一只手携着她往竹林后面走。真姐儿忽然又迸出来一句:“她是个孩子。”赵赦忍俊不禁把真姐儿圈在手臂中,轻声道:“害怕?”
真姐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也知道这幽怨来得不合适。想一想原因也在自己身上,真姐儿对着赵赦似承认错误一样:“表哥,我以后,也不乱和人斗气了。”
这斗气的结果,太可怕!
赵赦笑出声来,嘴里说一句:“傻丫头。”见前面静室已到,早早赶到的姑子候在门前。赵赦吩咐道:“不用你侍候,你下去吧。”
姑子退下,赵赦把手里的傻丫头拎进去,才再次是教训的口吻地道:“不许多想,是你不对,我会说的。”
真姐儿低下头,知道赵赦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喝了一碗茶,吃了两块素点心,真姐儿对赵赦道:“出去走走。”
门外传来赵吉的回话:“伍大人来拜。”赵赦就对着真姐儿摆一摆手:“去吧。”真姐儿走出门,只觉得心中烦闷。霍山王妃那一拜,是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赵赦这一次为出气,平白为别人做了嫁衣服。引起这件嫁衣服的真姐儿带着红笺绿管来到竹林逛着,听到有水声,就越过竹林去看水。
“是你?”水边只有一个小姑娘在,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身上华衣美服,脚上是丝履珠光。这是伍琉兰,伍侧妃一族,也是真姐儿前几天才把她认清的一个贵族少女。
走了一个长平郡主,来了一个伍琉兰。真姐儿对着她是一笑,在沈家还觉不出来,在封地上也不明显,而在京里这块地方,攀上枝头儿的味道就十分的浓重。
有时候浓重的,让真姐儿难以喘息。有了长平郡主的例子在前,真姐儿对着伍琉兰客气地点一点头,就准备走开。
伍琉兰平板板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哪里去?”真姐儿回身看她,慢慢探询着她的神色回了话:“去拜观音。”
“你拜观音?”伍琉兰也是没有忍住,不屑地来了一句:“太早了吧。”说着眼睛往一个方向一看。才逛过的真姐儿明白,那里供的是送子观音。
真姐儿停顿了一下,低头问自己是不是能忍?要知道人贵自知。真姐儿知道自己没有宰相度量的人。她心地善良,却不是涵养极高的人。
涵养有时候和阅历和见识有关。真姐儿整个儿一个普通人,绝对不是穿越什么也不学,就原来的现代见识和知识就迅速成神族
再问一下自己是不是这一次能忍,下一次不能忍;又是不是下一次能忍,而下下一次……。面对层出不穷的挑衅都能忍。
答案是:不!
既然自己只是常人,不是某些人眼中的穿越成神族,真姐儿对着伍琉兰甜甜的一笑,客气地道:“我去为长平郡主祈祷,愿菩萨保佑她在异邦过得如意。”
“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伍琉兰刚鄙视到这里,真姐儿嫣然问了一句:“几时我也能为姑娘这般祈祷?”
伍琉兰的声音一下子止住!她静静地不敢相信地看着真姐儿,真姐儿只是笑盈盈看着她,一脸的和气。
竹林风声,小溪里水声,还有低不可闻的虫躁声中,伍琉兰僵硬的面容,终于敌不过真姐儿镇定的一抹子微笑。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红笺和绿管看到真姐儿轻轻叹一口气,站在这里欣赏起景色来。
小孩子真是不经吓,吓在前面总比吓在后面的好吧。真姐儿这样想着,眼光投向水面。水中是自己的倒影,也还是一张还有稚气的面容。
清清溪水中,忽然流下来一个颜色艳丽的东西来,流到近前,却是一个女人用的面纱。上面缀着几颗珍珠,还有几块小小的宝石。面纱是上好的绡纱,用的人一定非富皆贵。
真姐儿皱一皱眉头,这面纱是撕裂成两、三片。见远处幽幽碧水,这是一股子活水从观音院外引来。
以前看到的无数关于寺庙尼庵神秘的小说在脑海中纷纷呈现,真姐儿回过身,见红笺和绿管在身后,赵如也在身后。当下道:“咱们看看去。”
主仆一起往上游而去。
再走上两步,见又下来一只红绣鞋。赵如看不下去,大步走到真姐儿身前阻拦道:“姑娘不必去,这里面不像是好事情。”真姐儿眨一眨眼睛哪里肯回,正要说什么,听到几滴“嘤嘤”轻泣,从一侧传过来。
长平郡主头发略凌乱,面上没有面纱,坐在水边正在呜咽。真姐儿对赵如小声道:“看看,没什么不能看的。”
赵如还是前后左右都看过无人,这才一把子眉头还锁着,陪着真姐儿走到离长平郡主十几步远的地方,就道:“这里可以说话,姑娘请留步吧。”
躲避在树后的格木顿和满都拉图,都目光锐利地看到真姐儿身上来。
白天的水边,有风吹起人一角衣裳。日头斜斜照在安平王的小妻子身上,只见她双眸如珠,当中点漆一点瞳仁;唇角带笑,弯弯的嘴角似能勾人心。
从没有认真打量过的格木顿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安平王的小妻子,果然是个美人儿。他此时要看的还不是个美人儿,而是这美人儿与长平之间如何?
一对情敌见面,难道没有三言两语的讽刺。成过亲以后的格木顿,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被赵赦带了绿帽子。
真姐儿轻声劝长平:“于归是喜事,不必哭了。”长平郡主以前要么是蛮横的,要么是无礼的,今天的她是迷茫的。一对明珠一样的眼眸是茫然不知所措:“你不必劝我,你应该笑话才是。”说着又把脸埋在抱着的膝盖上,轻声哭泣起来。
“郡主,不必悲伤,一路上,要走好才是。”真姐儿没有劝她什么和亲为大道,恭顺能安身。只是柔声道:“你自己保重。”
这半点儿不带虚假的语声安抚了长平郡主,她拭一下泪水,默然过再道:“我不知道那蛇有毒,你要相信我,我只是想吓吓你,我并不想害你。”她潸然泪落:“害你的人是别人。”
那个要害人的小姑娘也未必是真凶,真姐儿想想刚才一吓就跑的伍琉兰,对着长平郡主摇一摇头轻笑道:“没有人要害我,你可以放心。”
长平郡主身子一震,对着真姐儿不敢相信的狠狠看了几眼,再转过头去紧咬着嘴唇:“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真姐儿在回去的路上,决定把长平郡主的身影从心里移走,不然为着她,总是自己不舒服。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去的想法,用在长平郡主身上,显然是不合适的。
要是有人又要说情绪变来变去,先问问自己遇到思想上绕不过弯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
她快乐的把车窗竹帘卷起,往外面看一看:“咦,表哥哪里去了。”赵赦从车后过来,又见到真姐儿是一脸快乐的笑容:“表哥,走时那大师请我来看观音诞,你来不来?”
赵赦道:“不来。”
真姐儿笑逐颜开:“那你送不送我来?”
赵赦道:“不送。”
真姐儿嘟起嘴,把车窗上竹帘又放下来,对车里对着红笺和绿管道:“那咱们自己来吧。”红笺和绿管忍住笑,给真姐儿抚着她裙子上坐时弄皱的折痕。
赵老夫人在房中,见真姐儿回来很是开心:“你回来的早,很好。”真姐儿见赵赦还没有进来,忙对着赵老夫人道:“表哥也去,怎么会回来不早。”赵赦偏偏听到了,从外面进来分辨道:“不早的时候也不少。”
“你忙去吧,我们说话不用你在。”赵老夫人呵呵笑着,这就要撵赵赦走。赵赦偏不走,坐下来伸长了腿对母亲道:“我看着她,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这丫头今天古怪得很。”
刚说过,外面有人回话:“姑娘的亲戚姓陆的姑娘在门上候着。”
真姐儿一听就喜欢了,忙看看赵老夫人和赵赦的神色,再急忙忙地道:“请她进来。”说过又急忙忙的行过礼,这就出去。
几只白猫好不容易见到她进来,刚对着真姐儿喵喵几声,见她出去,也一只一只跟在后面出去。前面走着玉色罗衫的真姐儿,后面跟脚是一队猫。
赵老夫人在后面笑:“这是怎么了?这个陆姑娘是什么大罗金仙,引得我们就这样慌慌张张。”赵赦对母亲道:“只要是陪她的人,真姐儿一概是慌张的。”引得赵老夫人嗔怪:“这是什么话!有客来,当然是喜欢的。”
赵赦出来,想想真姐儿要笑。一个长平郡主被惯坏,自己的真姐儿可不能学她。喊赵如来:“去告诉丫头们,来的人有什么不好,赶快请出去。”
说过,赵赦往书房去了。
陆姑娘随着人进来时,真姐儿刚好回到房里在换家常的衣服。听廊下说:“里面请,我们姑娘在里面候着。”坐在镜台前的真姐儿回身道:“快请进来。”
门帘子高打,陆姑娘小心谨慎地走进来,见房中到处珠光宝气,就是窗下磊得满满的书架子上,也放着碧玉砚和白玉水盂。
真姐儿在一方镶翡翠的镜台前正在卸头上钗环,陆姑娘就知道是出去过了,随着丫头们过来,在镜台后面对着真姐儿欠欠身子,再带笑问道:“去了哪里才回来。”
“去了观音院看做法事,听了半天的木鱼声。”真姐儿一只手抚在一个打开的紫檀木四角镶铜角的小首饰箱子上,另一只手在里面挑步摇。
陆姑娘伸头看了看,忍不住“呀”了一声。认识真姐儿的人都知道她首饰好,却没有想到她有这么多。
小首饰箱子里,明晃晃明亮亮一排排放在里面,这里面,全是步摇。真姐儿拿起来一只金的递给正给自己梳头的红笺:“就这个。”听陆姑娘问道:“这箱子还有一层,下面是什么?”真姐儿随手打开给她看看,陆姑娘目瞪口呆了,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这全是真的?”
绿管手捧着茶进来,见说笑一笑道:“陆姑娘这边请坐,我们姑娘梳完了头,也到这里来坐。”陆姑娘忙出来接下那茶,再说一句:“费心。”一心一意觉得自己没有来错。
心里急似火,也耐着性子等真姐儿梳妆出来。听到房中一声笑,是红笺笑出来:“姑娘不必催,这个发髻最是难梳。”再往外面喊绿管:“请陆姑娘坐着,这就出来了。”真姐儿在镜子里对着红笺笑:“快些快些,红笺姐姐快一些。”
房中主仆嘻嘻哈哈地笑声,听在陆姑娘耳中有些刺耳。她忙道:“不必急,”再低头装着吃茶,把心中的不快抿去。为何真姐儿住在这里,就像是随意之极。
红笺手中最后一枚首饰刚别上,真姐儿就喜笑盈盈地出了来。陆姑娘方展开笑脸,红笺又从里面追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玉梳:“坐好了,再梳一把。”真姐儿坐到榻上去,红笺到底把她头发又梳整几下,自己端详过,对着真姐儿道:“这才是好了不是,就进宫去,也不怕人说不好。”
“今天又不进宫,何必累你梳得这么麻烦,”真姐儿冲着她笑:“你简单些也就是了。”红笺回话道:“这可不行,要是王爷看到,要说不经心的。”真姐儿大模大样的和红笺开个玩笑:“在我身上,当然是我担着。”
红笺只是笑,就进去收拾妆台。
陆姑娘眼瞅着这一对主仆旁若无人的总算乐完了,这才得已和真姐儿说话:“你在这里,真是安乐。”真姐儿立即警惕起来,这一位下面要说什么?
“……这是我和你商议的话,你千万别对别人说。”陆姑娘说过以后,真姐儿嘴角抽动着,忍着好几忍,才把笑容忍下去。
天底下的日子,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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