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柔心下一凛。
她挣扎得越发厉害,慌不择路地想要从他手心里抽回自己的足,不想让他触碰自己。
五年多前,自从他们那场不堪回首的婚姻随着她的死亡而终结之时,在她心里他便不再是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陌路之人罢了。
谁会愿意让陌路人随便触摸自己的身体。
若是用从前南地赵女的身份,赵观柔倒还可以半推半就地和他装下去;可是眼下,那层她遮掩身份的最后一层面纱都被他撕破了,再这般和他两两相对之时,带给她的耻辱和恶心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她迫切所想要摆脱的,就是他妻子的那个名分。
然而此刻赵观柔的抗拒,落在梁立烜眼里,俨然是她在为了“另一个男人”守贞而拒绝自己了。
想到她对自己说她这些年又在外头同另一个男人生了别的孩子,种种心思涌上心头,迫得梁立烜双目一片赤红暴虐嗜杀之气,鬓边青筋暴突跳动,整个人浑身都在发着颤。
他只能靠紧紧咬牙才能稍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以他此刻的样子,落在赵观柔眼中,就更加狰狞可怖了。
见观柔还想要推拒他,他蓦然一把将她推开,腾出了自己的双手去拉扯腰间的大带,观柔被他放开后想也不想地从床上爬起来就想跑,但是没走出几步,梁立烜已经扯下了自己的腰带,然后一手扣着她的腰肢,又将她拽了回来,死死扣在床上。
又用自己的腰带将她双手系扣捆绑在床沿的阑干上,让她逃脱不得。
这个过程让赵观柔被气得眼眶一片通红,几乎就要垂泪。
她倒不是单纯地因为梁立烜而委屈落泪,只是情绪过于激动,被气的。
将她制服在了床上,见她再也无法拒绝自己的亲近之后,梁立烜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舒缓的气来。
他亦翻身上了榻,虚压在赵观柔身上,捧着她的脸颊痴迷地吻去她眼中欲坠不坠的泪珠。
她哭了。
可是明明他还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想亲近亲近她而已。
她为什么要哭?
他们不是夫妻么……夫妻亲近,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她为什么要哭?
赵观柔察觉到他微凉的唇印在了自己的面容上。她仓皇偏过头去,没有让他触碰到自己的唇瓣。
和她感受到的无边痛苦屈辱不同,在触及到她肌肤的那一刻,梁立烜那颗在地狱里承受了数年极刑折磨的心才略感到片刻的轻松,似被一捧温热的水抚慰过,让他忍不住索取更多她身上的美好。
他流连在她脸颊上亲吻,呢喃地同她说着话。
“观柔,你真的不记得这里了吗?这是我们一开始就共居的新房,这里是我们的家。”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永远都只属于彼此,不好么?”
“我们很恩爱的,对不对?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这些年来一直恩爱不改……”
但他的剖白和声声哀求,注定得不到赵观柔的半分回应。
她紧皱着眉偏过头去,竟是连看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原来他已经让她嫌恶至此。
梁立烜拧眉沉思了片刻,眼球微微转动,身上的杀意便更浓了。
——她不愿意再接受自己,定是那个她在外头的“丈夫”这些年来同她挑拨所至。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同她说了自己的不是,挑唆地她对自己有成见。
一定是这样。
他心头略过万千般恐怖的弑杀之意,一时间已想过了无数种方法让那人死。
只要一想到自己苦苦思念她的这些年里,她竟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身旁,梁立烜的暴怒就怎么也压不住。
他复又起身继续捧住了她的足,一下下亲吻着她白皙的足背。
“他也这样碰过你没有?”
冷不丁地他又向赵观柔抛出了这个问题。
赵观柔仍是不肯理睬。
她心知自己挣脱不得后,就一直是这样一副“艳尸”般的姿态躺在他身下,没有再挣扎,但是更没有迎合半下,像是随便他想如何就如何一般,沉寂地没有半分生气。
这样的她,就是他想要的吗?
“被他碰过了,所以不愿意再被我碰,是不是?”
梁立烜眉目中泛起寒意,一遍遍地继续问她,自虐一般地想要得到她的一个答案。
赵观柔双手被缚,连反抗都不能,此时却再也忍不住要和他反唇相讥。
她被气到声音都开始发颤。
“他?他又算得了什么?——我这样人尽可夫的荡妇,榻上的过客还不知曾有过多少,自己都要记不得了!陛下如今不嫌弃我身子脏了、还愿意幸我,我却不敢承宠,只恐倘或哪日再有了孕,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地连孩子的亲爹也没人认,白白混淆了您皇室龙子的血脉!”
连孩子的亲爹也没人认——这话是讥讽梁立烜自己当年在东月刚出生之后,不承认自己是月儿父亲的事情。
赵观柔这样一番极难听的话砸下来,梁立烜自是措手不及,无处应接。
她字字句句都是直往他的心窝上戳去,将他心肺之间独独留给她的那处最柔软的地方捅得鲜血淋漓。
而他也痛苦地早已几近麻木。
“不、不是的……观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陛下喜欢干净的女子,天下亦多的是没被人碰过半下的处子等着您去宠幸。我残花败柳的荡妇身子,实在是难堪入陛下的眼睛。”
说完这句话后,观柔又颓然无力地阖起了眼睛,没再多看他一眼。
梁立烜看着她的样子竟显得有几分茫然和无措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这张精致的大床和床顶的帐幔、内室的种种摆设,一再确认了这是属于他们的婚房。
是的,没错,这里是他们的婚房。
他们曾经在这里成婚,合卺,结发,圆房,在这里恩爱两不疑,度过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过那么多的争吵和不快,没有那些被他娶进来的其他女人,只有彼此。
可是今时今日,也是在这里,她对他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
往昔的恩爱寸寸在他面前破碎,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那都是从前了,他们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的夫妻情深。
梁立烜,你和她之间,已经无可挽回了。
隔了数年的时光和那一场排山倒海而来的大火,时间和火焰早就无情地吞噬了一切,纵使他再如何想要去挽回,终究是于事无补。
都是命罢了。
巨大的反差感让梁立烜一时半会之间竟然都不能回过神来。
他不停地在想,自己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怎么就落到了如今这孤家寡人的地步上了!
梁立烜扣着观柔的下巴吻了上去,想要借此去堵住那些她还未来得及说出的、其他能够惹他不悦的话。
他不想去听那些话。
“观柔,不会的、不会的。我没有想过去找别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找别人……”
“别对我说这样的话,好不好?我们之间只有彼此、我只有过你一个女人,真的。”
他迫切地想要和她证明自己的清白,然而赵观柔却只是寥寥地掀唇笑了笑。
“可是我的男人,却从不只是陛下一个呢。”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梁立烜微愣片刻。
而后,他今夜所剩不多的那点儿理智,也都毁在了她这句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