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云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沉思,上次她也是这样坐在马车里,自大梁前往西朗,途经了许多她未曾到过得地方,也遇见了许多她未曾见过的人。
这几日,沈归云时常望向窗外,风景未变,可人却变了。
她已从豆蔻年华的少女变为了丧夫的妇人,她的鬓边也多了不少白发,可她却变得更强大了,她要回去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公主,河东裴家的人求见。”甘露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裴家?世家的人?
沈归云记得裴家娶的是崔家的女儿,听说小两口感情不大好,但裴家一直为温国公做事,后来裴家的当家人裴远道死后,沈归云便没有太关注裴家了。
“崔成黛,见过公主。”
沈归云是见过崔成碧的画像的,这姐妹俩,很像。
“你长得很像你姐姐。”
崔成黛已经不会为了成碧而动摇了,她笑着说,“我也常听别人这么说,听说公主銮驾经过朔州,特来此迎驾。”
“我回来的事决定得匆忙,文书应该都没有到京城呢,崔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不远处,甘露带人开始戒备,毕竟世家,是最不想要沈归云回来的。
崔成黛笑着上前,对着沈归云跪下,行了大礼,“明月公主归来,我心中欣喜,公主,我等这一日,很久了。”
崔成黛的眼中没有了笑意,只留下了坚定。
沈归云看懂了,“可你不是世家的人吗?”
“是,可我没有选择,我生来就姓崔,姓崔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工具而已,我嫁到河东与公主嫁到西朗是一样的,不过是笔交易罢了,我,不认命。”
南枝离开朔州前同崔成黛说过,此去,大概率是为了迎回身在西朗的明月公主,若事成了,明月公主定是要对付世家的,到时候,整个大梁都会天翻地覆,南枝问崔成黛要不要加入她们,扳倒世家,崔成黛自然是赞成的,因此她早就等在这里了。
“整个裴家都同意你这么做吗?”沈归云不傻,她知道裴家还有一个裴青阳,若是裴青阳有异心,这裴家她也是万万不敢要的。
崔成黛抬起头,“自然是愿意的,这裴家,我说了算。”裴青阳?早就是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了,崔成黛出发前还特意去看过他。
崔成黛不像裴青阳,连自己亲爹都可以不要,她有良心,她特意叫人好好侍候裴青阳,要确保他神志清醒。
“夫君,我要去做一件大事,特来同你商量。”
崔成黛坐在裴青阳床前,手上拿着的是特意为裴青阳配的药,“裴家这些年来依附的都是世家,可世家却并没有给裴家什么好处,你说,咱们投靠明月公主怎么样?到时候,功劳簿上定会有裴家的名字,你们的愿望不也就实现了?”
崔成黛将吹凉了的药汁倒入裴青阳嘴里,裴青阳却剧烈地挣扎起来,那药汁也尽数流了出来,崔成黛却没恼,她用帕子将流下来的药汁擦干净。
“你也很开心吧,不要激动,太激动了对你的身体可不好。”
裴青阳闻言立刻安静下来,他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崔成黛。
“你闻到这味道了吗,是我特意为你调的荷合香,同这遥搭配起来效果甚好。”
裴青阳顺着崔成黛的话望向香炉,他一直以为问题出在这药上,没想到是香!
裴青阳挣扎地更厉害了,嘴中发出了呜呜声,床也开始剧烈地晃动。
崔成黛起身,将那帕子扔在了裴青阳脸上,好了,唯一的阻碍也解决了。
崔成黛看都没看裴青阳一眼,她走出房间,将门关好,“公子喝完药睡下了,谁都不要去打扰他。”
“是。”
崔成黛抬头望了望天,这任人支配的一生啊,终于要结束了。
南枝一行人比沈归云那处要快许多,原本是打算直奔北庭都护府的,但在乌行雪的建议下,南枝打算取道河东道,往河北道的幽州先取粮草。
还好这回带上了花不语,幽州总兵是沈确的老部下了,有花不语从中斡旋,南枝相信粮草没什么问题。
眼瞧着就要到河北道了,突然冲出了一行人拦住了南枝的去路。
敌众我寡,南枝识趣地没有硬碰硬。
“不知是何人堵我去路?”南枝坐在马上问道。
“娘娘好狠的心呐,竟是忘了妾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南枝回忆了一下,“郑明晓?”
拦住南枝的竟是荥阳郑氏的郑明晓,她不是应该在河南道吗?
郑明晓见南枝认出她了,也不多话,“还请娘娘移步。”
不远处的树荫下,南枝同郑明晓面对面坐着,方梨同花不语站在南枝两侧,至于乌行雪,她知道这不是她一个北戎人该知道的,识趣地没有跟上来。
郑明晓还是那么周到,这样的地方还带了茶水。
“娘娘是往幽州运粮草?”一杯刚沏的云露摆在了南枝面前。
南枝心里很急,但她不知郑明晓是何意,面上装得无所谓,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好茶,郑小姐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郑明晓为南枝将茶杯添满,“娘娘还未回答妾的问题呐?”
南枝借坡下驴,“北庭都护府,北戎。”
只这两个词,郑明晓便猜出了真相,“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北戎要打来了,此刻粮草是关心,娘娘来幽州是来借粮草的吧。”
“郑小姐既知道缘由,为何还要拦我们?”南枝问。
“娘娘此行必能借到粮草吗?”郑明晓反问。
花不语憋不住了,“幽州总兵与我有几分交情,由我出面担保还是可以的。”
郑明晓抬眼看了看花不语,“这位大人说的也不错,幽州总兵出身天狼军,若是与北戎相关,他定会答应可问题是,总兵之上还有知府,知府之上还有节度使,这官场不比战场,每个环节都缺一不可。”
听郑明晓这么说,南枝便知此事没有这么容易,联想到沈归云说得世家与北戎勾结,“是温国公有所行动了吗?”
郑明晓拿出一封密信,“崔公言近日幽州雨水过多,要我们将幽州所有的粮草都拉到许州去晒晒。”
“河北道的粮草拉到河南道去晒?河北道有那么多地方,何必舍近求远!”花不语开了口,这温国公一看就没憋好屁!
“温国公是什么时候同北戎联系的?”南枝问,温国公既然已经叫人运粮草了,怕是早就知道了北戎的计划,此举是在断将士们的后路。
“这我便不知了。”郑明晓摇了摇头,“同那头的联系我们可凑不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粮草可还在幽州?”温国公同北戎谋划了些什么南枝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她只能尽快拿到粮草支援北庭,她怕来不及了。
“在,但温国公派了他的心腹来,我试着游说他们让我来处理这批粮草,可他们却不肯信我。”郑明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抢了,不知那位心腹是谁?”南枝问,连郑明晓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怕也是世家的。
“唉,我从前的阿舅,李清悦他阿耶,李益。”郑明晓皱着眉头说道。
李家人啊,怪不得郑明晓讨不到好。
另一边,沈确自琼州出发,日夜不停,连马都换了好几匹,他只怨自己太慢了,他总觉着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