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盛继续吼叫,“马上点起松明子,五队,六队,七队,八队,九队,你们五个小队赶紧上城头准备大长弓箭羽,随时听我号令攒射,不得让野马寨的马匪冲进城里头!”
“喏——”
神州卫五队,六队,七队,八队,九队的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点燃手中的松明子,排着整齐的队伍跑进了城门内。
须臾,黑水城西门外灯火通明,使得原本不是很亮的城门洞变得更加明亮了。
“其余神州卫听令,在古道南边的谷地边上从东往西站成一排,松明子插在身前丈余远,弯弓搭箭,准备迎击野马寨马匪!”
黑大盛吼罢,瞪着眼睛气呼呼地向古道南边走去,一边走,一边伸左手从背上取下大长弓,右手从腰间的箭匣子内摸出三支箭羽。
“喏——”
其余的神州卫一看,自家总领黑大盛都上前迎敌去了,自己还敢懈怠吗?
于是,这些家伙想也不想就拿着松明子往古道南边跑,快速跑到谷子地边缘,将手中的松明子很整齐地插在谷子地内的田埂上。
随后,齐齐后退数步,站成一排,伸左手从背上取下大长弓,右手从腰间的箭匣子内捏出一支箭羽,随时准备弯弓搭箭。
当罗小牛和罗大力以及嬴南山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黑水城西门外古道南边的谷子地边缘时,一下子就被黑水城的这些面无血色的神州卫严阵以待的阵势给吓住了。
但见三十多个黑水城的神州卫,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排松明子后边丈余远,张弓搭箭,目视前方,随时准备攒射箭羽。
跑在前边的罗小牛马上挥手喊道,“啊啊,黑总领,我是罗小牛,呼呼呼,不要放箭!呼呼,等一会野马寨的马匪跑过来了再放箭!呼呼呼。”
罗大力和嬴南山两人紧跟在罗小牛身旁,看到眼前的阵势,吓得张口说话都困难了。
“别废话!赶紧过去!”
黑大盛黑着一张老脸,就站在神州卫队伍旁边,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罗小牛和罗大力以及嬴南山三人,感觉这三个家伙给神州卫丢脸了,很是恼怒地呵斥了一声,但还是挥手让神州卫让开了一条道。
妊万奎带人将昏死在萝卜地里的公野长发捆绑住手脚后,便准备吩咐自己的亲信将这个俘虏抬回西门口去向黑大盛邀功。
忽然就听见了古道南边的谷子地内传来了纷乱的吼叫声,急忙凝目看去,“南边是咋回事?谷地里头咋来的那么多人呢?他们在喊叫啥哩?”
一个名叫黑四的神州卫,耳朵比较尖,人也看起来比较精干,侧耳仔细听了一下,脸色顿变,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上了,“妊,妊总领,是,是马匪,野马寨的,马匪。”
“啊?”
“马匪?”
一众神州卫马上就紧张了起来,手中的大长弓握的更紧了。
“黑四,这些马匪在干啥?”妊万奎急忙问道。
黑四的黑脸有些难堪,“妊总领,这些马匪在喊,抢富人了,抢包袱了,抢婆娘了。。。”
“这些狗东西,真是挠心!”
妊万奎怒骂了一声,挥手说道,“走!咱们先回去,回去了再说!”
“不好!”
黑四急忙说道,“那些马匪冲向西门口方向去了。”
“哪?”
妊万奎犹豫了一下,说道,“为了避免弟兄们受到不必要的损伤,咱们暂时就不要回去了,就先在前边的逃难人群里歇息一会吧。”
“好呀!”
“好哇!”
“妊总领英明!”
“妊总领威武!”
。。。。。。
立时,妊万奎身边的这些神州卫就欢呼了起来,各种不要钱的好话张口即来,一点儿也不嫌脸红。
“好了!好了!”
妊万奎伸手虚压了一下,欣喜地说道,“大家的心意我妊某人心领了,先把松明子点起来,咱们躲过今晚的马匪再说吧。”
一众神州卫心领神会,手脚麻利的点起了松明子。
然后,四个神州卫上前,抬肥猪一样把公野长发抬上,晃晃悠悠地跟在妊万奎身后,不偏不倚的来到了华红泥的马车旁。
“哟——”
“哎哟哟,哎哟哟哟。。。”
“这不是黑水城的任副总嘛!”
华红泥不但认识妊万奎,而且两人还是表亲,急忙抱拳打起了招呼,“任副总,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哟——”
“是红泥表哥呀!”
“老行商红泥,啊哈哈哈,你不是去山北城了么?这咋又回来了?是准备逃荒了?”
妊万奎借助松明子散发出来的火光看清了华红泥,在看到华红泥身旁冷着老脸的华遂梁的模样时,心中马上就不好了。
急忙找借口说道,“这不是野马寨的马匪晚上突袭你们嘛,我奉黑大盛黑总领的命令,去你们南边的田地里围截这些马匪,解救你们于危难。”
“哈哈哈哈。。。”
华红泥大笑夸赞,“说得好呀,任副总高义!”
“高义个屁——”
一旁看热闹的妊大妮看到过来的人是妊万奎的时候,马上就恼怒了,“万奎呀,你借大姑那一箱金饼啥时候还呀?为了给你娶婆娘,大姑我可是差点掏空了家底哦!”
“咦哈哈哈。。。”
妊万奎本来是要发火的,待看清说话的人是自己的大姑妊大妮的时候,马上就换上了笑脸,只是笑的有点假。
“大姑呀!您可是我的亲大姑哩,您也知道我一个月发的的铜钱呀,既要养婆娘,还得养儿女,这才三年时间,我那婆娘就给我生了两个娃,您说我这哪里还有闲钱给您还账哩么,哎哟哟。。。”
妊万奎虽然嘴上说着话,可是脚底下并没有停留,待话语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古道南边的谷子地边缘了。
“这个崽娃子,一点点信用也不讲,这是准备把账赖到死了!”妊大妮有点气噎。
“哼——”
华遂梁从鼻孔里面喷出了一口怒气,说道,“妊大妮,你现在说这话有意思吗?我给红英跟红莲准备的嫁妆钱,你不言不语的就借给了万奎,现在知道人家不愿意还钱了?晚了,穿上铜鞋都要不回来了。。。”
妊大妮也火了,“还你个辣子,我花我两个女娃挣回来的钱,与你何干?我就是不嫁女,跟你有啥说的?我两个女娃走商挣回来的钱,我想借给谁就借给谁,气死你个老行商!”
“你——”华遂梁气噎,差点晕厥。
华红泥一看不好,急忙抱住华遂梁,退后两步,把华遂梁拖到车辕跟前,扶坐在车辕上。
回头看向阿妈妊大妮,轻声问道,“阿妈,你是想把我阿大埋到这里?还是你想把你俩都埋在这里?”
“啥意思?红泥你把话说清楚!啥埋不埋的?”妊大妮愣了一下,伸手就要拍打华红泥。
华红泥没有躲闪,冷着脸说道,“阿妈,你娘家侄子妊万奎外人你真的不了解还是假的不了解?人家都不认自己的父母了,你还馋着脸把钱借给人家,你认为人家会认你不?”
“不会。”妊大妮在拍打了华红泥两下之后,马上就觉得自己理亏了。
华红泥继续说道,“既然知道借出去的钱要不回来了,你跟我阿大置气,还有意思吗?”
“呃?”
妊大妮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急忙摇头说道,“我不会再跟你阿大置气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把钱借给外人了,这一回当我都上灵醒了。”
“好吧,希望你说话算话。”华红泥看向站在南边田地里喜笑颜开的妊万奎,狠狠地磨了磨牙。
此时,黑蛋拉着春雨和黑娃也悄悄地溜回到了华红泥的马车后面,在看到南边的谷子地里有一大群马匪吼叫着冲向黑水城西门方向的时候,三个人又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黑蛋哥哥,你还敢拿石头打马匪吗?”
春雨拉着黑蛋走到马车南边的古道边,看了眼正在远处的谷子地里疯跑乱吼的马匪群,小声问道。
黑蛋无声地笑了笑,说道,“春雨弟弟不怕,只要马匪敢来,我就拿石头打他们,直到把马匪打走为准。”
黑娃吸溜了两下鼻涕,回头看了眼阿婆妊大妮和阿妈嬴二丫,发现两人还站在马车北边,在头挨着头头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顿时心中感觉到安宁了不少。
“春雨,我也替你打马匪吧,这回马匪看起来有些多,光叫黑蛋哥哥一个人打,好像费劲。”黑娃虽然说话,但是心里还是没底,自己一个只有八岁的碎娃,真的能够打过一个成年马匪么?
“谢谢黑蛋哥哥!谢谢黑娃哥哥!”
春雨没有质疑黑蛋和黑娃的话语,只是看向两人笑了笑,松开黑蛋的右手,从上衣口袋里面又摸出了两枚拳头大小的顽石。
咬了咬牙,悄悄地递给黑蛋一块顽石,随后一脸平静地看向远处还在谷子地里大吼大叫的马匪群。
之前被罗小牛和罗大力及嬴南山三人拼命追赶的黑鹞子,远远地看见妊万奎带着三个小队的神州卫,打着松明子,穿过逃荒队伍所在的古道,抬着一个手脚被捆绑着的男子。
这个男子看起来身上很脏,根本就看不清模样,只是体形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黑鹞子的心中反应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一个马匪落在了妊万奎手里了。
于是,黑鹞子就猫腰顺着草丛悄悄地摸向华红鱼所在的马车,准备从后面绕向妊万奎等人后面,伺机抢走被捆住手脚的马匪。
而黑炭团在被一群马匪追得走投无路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黑水城西门方向插在田埂上的松明子,然后是站在一排松明子后面张弓搭箭,准备随时攒射的一众神州卫。
为了保命,黑炭团想也不想就转身向西北方向跑路,待跑了两刻钟后,又看见了站在逃荒队伍南边田地边缘,打着松明子,抬着被绑住手脚的男子。
黑炭团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自己人被神州卫给抓去了。
于是,黑炭团在拼命跑路中,又仔细观看了几下被神州卫绑住手脚的男子,看到其身形酷似皮猴子黑鹞子,心里马上就不好了。
黑鹞子虽然年龄不大,可是却在短短的三个月内救了自己三次了,救命之恩大如天,如果自己能够出手救回黑鹞子,那么自己被黑鹞子救过的次数中就可以挤消一次。
(挤消,西北方言,义为减少,如同挤牙膏一样,挤一次就少一次。)
想到这里,黑炭团感觉到自己身上瞬间充满了力气,于是乎跑得就更快了,一边向妊万奎等人跟前跑路,一边大声喊道:
“妊总领,不好了,马匪来了——”
“马匪跑过来救人来了——”
。。。。。。
跟在黑炭团身后的一大群野马寨马匪,在看到黑炭团跑到距离神州卫箭阵不远处的时候就转身向西北方向冲去,这些家伙虽然看起来很笨,但是在保命这件事情上可是会做到第一位的。
跑在最前面的马匪在看到箭阵以及一众黑水城神州卫杀气腾腾的阵势时,想也不想就快速在跑路中转身,冲向了黑炭团跑去的方向。
前面的马匪转身跑路,不知不觉中就带动了后面的马匪,于是,后面的马匪也就跟着转身跑路。
也正因为如此,就给站在谷子地边缘看热闹的妊万奎和一众神州卫造成了错觉,这一大群马匪是冲着自己来的,立时都吓慌了。
“嘛呀!快跑!”
“马匪冲过来了——”
“啊啊啊。。。”
。。。。。。
妊万奎眼见一大群马匪向自己这边冲来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念头不是用大长弓去攒射箭羽,而是如何保命。
于是,这家伙惨叫两声,想也不想,转身带头就向逃荒的队伍中跑去。
人常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有什么样的头领就有什么样的兵。
妊万奎转身跑走后,其手下的神州卫亲信马上也跟着转身就跑。
剩下不到一小半神州卫,想要拿起大长弓抵抗时,却又被怕死的同伴给拽走了。
一众神州卫在惊慌失措的跑路中,谁也没有心情去搭理绑住手脚昏倒在地的公野长发。
黑炭团眼见如此,顿时大喜,匆忙冲上前,弯腰将绑住手脚并昏死过去的公野长发扛在肩头上,又转身向南狂奔。
跟在黑炭团身后准备大抢一番逃荒队伍中的一众马匪,还以为黑炭团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在大吼大叫声中,又跟在黑炭团身后向南狂奔。
这种情况,把躲在华红鱼的马车南边的黑鹞子都给看傻眼了。
“这这,这是啥情况?”
黑鹞子呆呆地看着跑回去的一众马匪,喃喃自语,“这群马匪咋又跑回去了?”
躲在华红鱼的马车旁浑身战栗个不停的妊万奎听到这话,心里马上就不好了,“哎,我说你这皮猴子是啥意思?你没看到老哥哥我都快要被这群马匪吓尿了吗?”
黑鹞子回头看了眼妊万奎,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的身份,心中大惊,但是又不敢马上表现出来,也不敢马上跑路。
于是,就故作镇静,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有意无意间看向了妊万奎的胯下,正有水珠快速向地上滴落。
“哟,老哥,你真的被马匪吓尿了!”
黑鹞子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小滩水迹,提醒道,“你看,你尿的比母牛都多。”
妊万奎低头向地上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松明子的火光照耀下,真的就看见了地上的水迹,嗯嗯,还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