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蠢女人,我对你好你非不要,每次亲热完就要找架吵,你是不是对受虐有什么倾向?自己想想你哪次重伤不是我费尽心思去救你,是不是非得当真让我杀了你才满意?”
“你明明说过要获得力量亲手杀我报仇……”耿耿于怀他当初的狠话,又突然反应过来,她怒道,“还有,你叫谁‘蠢女人’?你……”
“你还不蠢?”司凌夜脸色臭的吓人,引以为傲的伪装再也无法维持,原本决定好的计划也被她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打得措手不及,甚至茫然还要不要继续用之前虚伪的温柔待她。
扶了扶昏昏然的额,失去理智的大喊,“跟我自顾自的说一大堆,目的就是想死?我很奇怪,你这么笨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在冥罗圣教活下来的?就算司天音不死,看到你这个蠢样也得被气死!”
“臭小子,你怎么跟师尊说话的?”被他的毒舌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赴死的决心被冲得七零八落,“什么叫我找架吵,我本来跟你好好道歉,是你自己先行发疯!”
“我为什么会这样,还不都是怪你前科太多!”他别过眼,掩饰自己眼里的失态,“要不是你总是像块木头一样,问你什么你都缄口不言,不然就是骗我,我又怎会……”
“……我是说真的,我跟你之间的那些事情,总有要面对的一天。”冷静下来,她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放下对他们的仇恨,但我也没办法割舍,那毕竟是我的亲人。我没有资格要求你放下,只是,若是可以,能不能让我替代……”
“替代、替代,你想替代什么?代他们死?他们就这么重要?”刚压下去的癫狂又有发作的倾向,即使发血誓坦诚自己对他的心意,她也仍然隐瞒了当年的真相,试图为他们顶了所有的罪责,又怎能不让他暴跳如雷?
“那我能怎么办?”她苦涩,“夹在中间,无论站在哪一方都是错,从一开始,错的就是我。”
唇抿得死紧,司凌夜脸色变得铁青。空气陷入诡异的静默,寂静得仿佛归墟。
用力按住额角跳动的青筋,阴沉得直能滴出水来。看着面前垂首不语的女人,胸中的愤怒焦躁愈发激狂,与震惊和渴望复杂交织,还掺杂了一些现在的他决计不肯承认的情绪。
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听觉被无限放大。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将他的愤怒一展无遗。细腕被猛的反手扣住,一个天旋地转,玲珑娇躯再次被压在了床上。
“若我杀了他们,你会如何?你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她静默片刻,答道。
“我不会杀了你,但……”
“我会恨你。若是你死在他们手上,我也会恨他们。”
“恨他们?我可没见到你有多恨他们,不是照样要护着他们吗?”他气极反笑,“恨我倒是没有心理负担!你怎能如此双重标准?”
“一报还一报,你找他们报仇是理所应当。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会再找你报仇,但……”
“我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恨,对不起。”
低垂的眉目平静,这个问题,她已经想过许多次。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哪边都无法割舍,若一方杀了另一方,她无法控制旁人,只能控制自己。
“恨我,又不杀我,那你要如何待我?”他很执着。
她沉默。
“……抱歉,我也不知道。”颓然叹了口气,她无法预设这样的情景。
那是她心底最不愿接受的未来,连想都不敢去想。
没再执着的追问,定定的凝视清丽的雪颜半晌,他忽然松开被扣住的细腕。
“我允许你替代。”
“只要你听话留在我身边一日,我就一日不会对傅九霄和东方凤羲出手。”
“我逃得掉吗?”东方九容苦笑着反问。
他脸色不善,“重点是听话。”
“听话么……”她垂首,心下稍安。他既如此说了,羲儿短时间内可保无虞。首要的是能保住羲儿的命,其余的,只能再慢慢从长计议。
……
杏眼桃腮的少女神情肃穆,眼覆白纱的女子端坐床首。
一身白衣的青年抱着剑斜靠在门边,沉声道,“月儿,今日是最后一日,我在此为你护法。”
心知最后一次拔毒凶险异常,苏月微没再推辞,点头道:“好,有劳夜哥哥。”
不由自主回头瞥了一眼萧疏轩举的白衣青年,少女扑哧一声笑道:“夜哥哥不必如此紧张,这还用不到夜哥哥拿出九天斩穹。”
“无妨。”他淡淡一笑,“月儿安心施针便是,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苏月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淡青色的灵力注入小巧的金针,黑雾顺着金针盘旋而上,紫中泛黑的毒雾仿佛张开着血盆大口,形聚有如实体,狰狞着想要吞噬面前看似柔弱的青光。
杏眸紧闭,秀眉攒得死紧,神色痛苦,冷汗一滴一滴的从额间顺着肌肤滑落,连桃色的衣领都被滴落的汗珠浸润紧贴。司凌夜一瞬不瞬的盯着倚床而坐的女子,绝色的容颜上没有半分血色,连施针的苏月微都如此艰难,中毒的她是在忍受何等的痛苦?
毒雾凝聚如阴冷的毒蛇,试图越过青光的屏障。苏月微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灵力和凶狠的黑蛇对抗。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坚定,咬破了舌尖,精血滴在金针上,摇摇欲坠的青光霎时间光芒大作,再次盛了几分。浓郁的毒雾在青光的照耀下越来越淡,在不甘中被灼烧得灰飞烟灭。
施针结束的刹那,苏月微浑身瘫软,委顿在地。司凌夜连忙放下抱在怀中的神剑,将瘫软的少女扶起,关切道:“月儿!你没事吧?”
苏月微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夜哥哥。只是灵力消耗过度,有点累。”
“你都用上了精血,还说没事?”心疼的让虚脱的少女倚靠在他肩上,“都怪我一时之托……”
苏月微转头看向床上神情淡淡的女人,欣慰的笑了起来:“毒性已除,你终于可以重见光明了。”
说罢,强撑着伸出手,轻扯掉了覆盖在双眸上、同样被汗水浸湿的白纱,入眼处是一双清冷如寒星的凤眸。
眼尾微挑的弧度淬着不怒自威的锋芒,不发一语却自有万钧之势。
呼吸忍不住窒了片刻,红唇微张,纯澈的杏眸中充满了惊艳:“你……你的眼睛……原来这么漂亮……”
很快,又变成了骄傲:“夜哥哥!你要怎么答谢我?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治好了她的眼睛!”
司凌夜宠溺又感激的摸了摸少女的秀发,疼惜道:“月儿总是待我这般好,夜哥哥先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明天,月儿有什么要求,夜哥哥都答应你。”
“那你可不许反悔!”苏月微俏皮的眨了眨眼,“我要夜哥哥背我回去。”
“好,好。”他微笑着俯下身,少女熟练地跳上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