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事情的成功,是需要有祭旗的人的。
同时,和商鞅变法立木取信的道理也差不多,你需要一个契机,来使众人看到你坚定的决心与绝对的诚信。
隆运帝为此事选择的契机,也就是祭旗的那位,正是秦太后。
“…只有皇室处置了秦太后,朝廷才能向天下人展示此次变革的无可阻挡、不容置疑。”
林时和抬头看向陆予熙,“所以我们需要尽快将平王谋逆一事彻底了结,才能彻底平定变革之事带来的动荡,稳定天下与民心。”
陆予熙感受到了紧迫与责任,他当即保证:“兄长放心——”
“我不放心。”林时和打断了他的保证,“你们两个能心大的在行宫痛快十天,不赶紧回京帮忙,我就知道你们必然靠不住!”
这话骂的陆予熙脸皮整个红的滴血。
“今日是陛下先下了密令,不然明日我也是要去行宫看看,你们两人是怎么痛快地不理俗世的。”
林时和也是气急了,逮着两人训。
“臣今日就以下犯上一次。你们一个太子,储君,一个太子妃,掌管刑部,还是霆云军实权的小将军,是哪来的胆子抛下朝政不管,在行宫厮混十天之久的?”
林时明讪讪辩解:“那不是有父皇吗…”
“他一个人忙的过来吗?他替你管刑部?管后宫?你以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不管你,都是霆云军的事,我给你兜着。现在呢?你背后是整个天下,谁还能给你兜着?”
林时明识时务的闭嘴,也不敢捉弄陆予熙,在陆予熙身上撒娇了,只努力的往角落躲,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给我听清楚了,要么干脆别做,要么就负责到底。林家没有半途而废、逃避责任的人,别逼我拿家法收拾你。”
林时明被骂的更怂了,低眉顺眼一动不敢动。陆予熙看的揪心,尝试开口拯救他的太子妃。
结果被早有准备的林时和一句话怼回肚子里。
“这话同样说给殿下听。”
陆予熙也闭嘴了。
林时和:double kill!
*
被训的灰头土脸的二人乘着马车一路到了皇宫门口。
黎安已经等在那里,林时和下车去同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驾车的人换成了黎安带来的禁军,驾着马车往宫里去。
林时和则是一甩袖口,心情甚好的扬着嘴角,上马领着侍卫回了镇国公府。
今天这顿骂,估计能叫这俩人好好干上好久的活,想来陛下也会将关注点都放到他们二人身上,自己则是又可以多许久的假期。今天这趟活干的值!
哎——美好的生活,就需要有人替我负重前行。
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跟我斗?且还嫩着呢。
*
并没有看出林时和“险恶用心”的陆予熙与林时明则是在心虚与愧疚中被带到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时明闭眼感受周边的情况,却只发现了马车周边有人的气息,远处则是空荡荡的空间。
皇宫里还有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马车停下,黎安掀开帘子指挥着禁军将二人带下了车。
“黎公公,你带我们来这儿做什么?”林时明懵然的看着眼前高大宏伟的奉先殿,着实想不明白。
黎安笑着朝他行礼,却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指挥着禁军押着二人进了奉先殿。
进门前,林时明还特意扫了眼四周,往常值守在周边的宫女内侍等都不见踪影。看来是隆运帝不想叫人看见他们是被绑回来的,所以提前将人都调走了。
怪不得方才没感受到多少人的气息。
思维回收,林时明与陆予熙在黎安和两个禁军的陪同下进了奉先殿,其他禁军则是停留在了殿外值守。
奉先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宏大而宁静,陈列着陆氏皇族的先祖牌位,火烛星星点点的,也未能将殿内照的更亮堂些。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走到距离香案不远的地方,黎安终于停下脚步,“陛下口谕,两位殿下在奉先殿罚跪两个时辰,再回东宫。这几日重要的奏章都已经送到东宫去了,明日早朝,就叫一切尘埃落定,两位殿下可别迟了。”
说完,黎安指了指面前的地面,“两位殿下,请吧。”
隆运帝还真的要罚他们跪祠堂!他们不是已经挨骂了吗?他已经知道错了!
况且退一万步说,隆运帝就没错吗?平王、太后就没错吗?陆氏先祖、街头卖糖葫芦的、卖豆腐的等等等等都没错吗?阳光、空气、大树小草都没错吗?
我要找母后告状!告状!
林时明瞳孔地震,半晌都不可置信得没回过神来。而陆予熙则已经认清了现实,在一众牌位前跪下。
“儿臣谨遵父皇口谕。”
得,臣正欲死战,太子为何先降?
失去了战友,独木难支的林时明撇撇嘴,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认罚。
“给他个面子。”
*
或许是林时和的一通教训叫林时明心生悔改,也可能是罚跪加上熬了大半夜看奏章的事情叫人怨气丛生。
总之,第二日的早朝上,林时明的战斗力堪称爆表。
“当年华悯太子一案,三皇子只是圈禁,如今平王为何要处死?”
“还请你注意言辞,没有三皇子,只有庶人陆予昌!”
“好好好,即便是庶人,可平王为何不能如此?”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一个针对的是太子,一个针对的是皇帝,能一样吗?你要是连皇帝和太子都分不清,那我建议你回家买红薯去吧!”
……
“太后乃陛下嫡母,一国之母,怎能公开处斩?”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太后。”
“说来也是皇家内部之事,何必现于天下?”
“国法高于宗族之法,谋逆乃国法中大罪!”
“处死太后,到底有损皇室威严,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
“我可去你的小事化了!我今日宰了你全家,是不是也能看在我太子妃的身份上小事化了?”
“你…你…”
……
“这会给皇室染上污点——”
“那就将她逐出皇室,不就没有污点了?”
“陛下怎可将嫡母逐出皇室?”
“陛下不可你可?你比陛下还尊贵?”
“你简直不可理喻!”
“好小子,你敢骂我?我是太子妃你敢骂我?慕博林!慕博林呢?把这个忤逆犯上的给本宫拖出去杖责!”
……
“国礼在上,陛下惩治嫡母,是为不孝啊!”
“不孝?你管这叫不孝?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孝心感天动地!本宫可听说大人您也是庶出呢,怎么,不如今日回家你去好好求求你的嫡母,叫她把你一家妻小都杀了!”
“殿下所言荒谬,自古以来,以孝治国,陛下此举就是不孝!”
“过去的就一定是对的?那你还活在现在做什么,一脖子吊死回你的过去去吧!况且新律法已推行,我朝再不是‘以孝治国’,而是‘以法治国’!”
“不可啊!‘以孝治国’之政传承千年,怎可废除!”
“那你今日就见到咯!”
“陛下——陛下怎可改先人之志?”
“百年之后,你我亦是先人!”